庄公接着上奏说:“朝政,是大王的朝政,并非我一家的朝政。用人的权力,应该由大王亲自掌控。虢公才能足以辅佐朝政,我理应让位。不然,群臣一定会认为我贪恋权势,不懂进退。还望大王明察!” 平王说:“你父子对国家有大功,所以我才相继将大政托付给你们,四十多年来,我们君臣相处融洽。如今你却怀疑我,我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迹呢?你如果一定不相信我,我就让太子狐到郑国做人质,怎么样?”
庄公再次叩拜推辞道:“从政或罢政,这是臣下的职责,哪有天子把人质托付给臣子的道理呢?恐怕天下人会认为我要挟君主,那我就是罪该万死了!” 平王说:“不是这样的。你治理国家有方,我想让太子到郑国去了解民情,同时也借此消除眼下的猜疑。你要是坚决推辞,那就是我的罪过了。” 庄公再三推辞,不敢接受这个旨意。
群臣上奏说:“依我们大家的商议,大王不派人质,无法消除郑伯的疑虑;但如果只派一方人质,又会让郑伯违背臣子的道义。不如君臣互相交换人质,双方都消除猜忌,这样才能保全上下之间的恩情。” 平王说:“这样很好!” 庄公先派人接来世子忽到周朝做人质,然后向平王谢恩。周太子狐也前往郑国做人质。史官评论周郑交质这件事,认为君臣之间的名分,到这时已经完全被废弃了。有诗叹道:“腹心手足本无私,一体相猜事可嗤。交质分明同市贾,王纲从此遂陵夷!”
自从交换人质之后,郑伯留在周朝辅佐朝政,一直相安无事。平王在位五十一年后去世。郑伯与周公黑肩一同代理朝政。郑伯让世子忽回到郑国,迎接太子狐到周朝继承王位。太子狐因为父亲去世时,自己没能在身边侍奉、送终,过度哀伤,到了周朝之后就去世了。太子狐的儿子林继承王位,这就是桓王。众多诸侯都来奔丧,并拜见新天子。虢公忌父最先赶到,他的一举一动都合乎礼数,大家都很喜欢他。
桓王为父亲因为到郑国做人质而死感到痛心,而且看到郑伯长期把持朝政,心中既怀疑又惧怕。他私下与周公黑肩商议说:“郑伯曾经让先太子到他的国家做人质,想必他一定轻视我。君臣之间,恐怕难以相安无事。虢公做事非常恭敬,我想把朝政交给他,你觉得怎么样?” 周公黑肩上奏说:“郑伯为人严厉刻薄,缺少恩情,不是忠诚顺从的臣子。但是我们周朝东迁到洛邑,晋国和郑国功劳很大。如今刚刚改元,就突然剥夺郑伯的政权,交给别人,郑伯必定会愤怒,很可能会有嚣张跋扈的举动,不能不考虑周全。” 桓王说:“我不能坐以待毙,受制于人,我的心意已决。”
第二天,桓王早朝,对郑伯说:“你是先王的臣子,我不敢让你屈居于群臣之列。你还是自行安排吧。” 庄公上奏说:“我早就该辞去政务了,现在就向您告辞。” 于是,庄公气冲冲地走出朝堂,对人说:“这个小子忘恩负义,不值得辅佐!” 当天就驾车回到了郑国。
世子忽率领众官员出城迎接,询问父亲回国的原因。庄公把桓王不用他的话复述了一遍,众人听了都感到愤愤不平。大夫高渠弥进言说:“我们主公两代辅佐周朝,功劳巨大。况且之前太子在我国做人质,我们也从未失礼。如今舍弃我们主公而任用虢公,这太不仁义了!我们为什么不兴兵攻打周城,废掉现在的周王,另立贤明的君主呢?天下诸侯,谁敢不畏惧郑国,到那时,我们称霸一方的大业就可以实现了!”
颍考叔却说:“不行!君臣之间的伦理,就如同母子关系。主公不忍心怨恨自己的母亲,又怎么忍心怨恨君主呢?我们只需隐忍一年多,然后去周朝朝见,周王一定会有悔意。主公不要因为一时的愤怒,而损害先公为国家尽忠守节的大义。”
大夫祭足说:“依臣下愚见,两位大臣的话都有道理,应当兼而用之。我愿意率领军队直抵周朝边境,借口说国内年成不好,到温洛一带寻找食物。如果周王派使者来责备,我们也有说辞。如果他没有任何表示,主公再去朝见也不晚。” 庄公批准了祭足的奏请,命令他率领一支军队,相机行事。
祭足率军巡查到温洛边界,声称:“我们郑国今年遭遇饥荒,粮食匮乏,特向温大夫请求借一千钟粟米。” 温大夫以没有接到王命为由,拒绝了他。祭足说:“如今正是二麦成熟的时节,足够我们获取粮食。我们自己去取,何必向你请求!” 于是,他派遣士兵各自准备好镰刀,分头将田间的麦子全部割下,满载而归。祭足亲自率领精兵,往来接应。温大夫知道郑国军队强盛,不敢与之相争。
祭足在边界驻扎休息了三个多月,再次巡查到成周地区。当时是秋七月中旬,看到田间的早稻已经成熟,祭足吩咐军士假扮成商人的模样,把车辆埋伏在各个村子里。三更时分,士兵们一齐动手,将稻穗割下,五更时集中完毕。成周郊外的稻禾被收割一空。等到守将发觉,点兵出城时,郑国的军队已经远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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