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勃鞮虽然当面答应参与吕省、郤芮的谋反计划,但心里却不这么想。他暗自思量:“当初我奉晋献公之命,去攻打蒲城,又受晋惠公差遣,去刺杀重耳,这就像桀的狗朝着尧狂吠,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。如今怀公已死,重耳即位,晋国刚刚安定下来,却又要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。且不说重耳有上天庇佑,未必能成事;就算真杀了重耳,他那些一同流亡归来的豪杰们,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我。倒不如私下向新君告发此事,把这消息当作进身的台阶,这主意妙极了。” 又想到自己是有罪之人,直接进宫面见晋文公不太合适。于是,他在深夜前往狐偃住处。
狐偃见勃鞮来访,十分惊讶,问道:“你可把新君得罪惨了!不赶紧远远地躲开灾祸,怎么半夜跑到这儿来了?” 勃鞮说:“我来这儿,正是想见新君,还得请国舅您引荐一下呢!” 狐偃说:“你去见主公,那不是自寻死路嘛。” 勃鞮说:“我有机密大事要报告,能救一国人性命,必须当面告诉主公才行。” 狐偃便带他来到公宫门口,自己先进去见了晋文公,转述了勃鞮求见的话。晋文公说:“勃鞮能有什么事,还能救一国人性命?他肯定是找借口求见,想借舅舅你的情面讨饶罢了。” 狐偃说:“‘哪怕是割草砍柴人的话,圣人也会有所选择地听取。’主公刚即位,正该抛开小怨恨,广泛接纳忠言,可别拒绝他。” 晋文公心里还是不太放心,便让近侍传话责备勃鞮:“你曾砍断我的衣袖,那件衣服还在,我每次看到都心寒。你又到翟国刺杀我,惠公限你三天内出发,你第二天就动身了。幸亏我有天命护佑,才没遭你毒手。如今我回国了,你还有什么脸来见我?赶紧逃走,不然就抓你去受刑!”
勃鞮呵呵大笑道:“主公在外奔波了十九年,对世情还没看透吗?先君献公,是您的父亲;惠公是您的弟弟。父亲仇视儿子,弟弟仇视兄长,更何况我勃鞮呢?我只是个小臣,当时只知道有献公、惠公,哪知道有您呢?从前管仲为公子纠射箭,射中了齐桓公的衣带钩,齐桓公却重用他,最终称霸天下。要是按照您的想法,去计较被射衣带钩的仇,那可就失去称霸诸侯的大业了。您不见我,对我没什么损失,只怕我走了,您的灾祸可就不远了。” 狐偃上奏说:“勃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来的,您还是见见他吧。” 晋文公这才召勃鞮进宫。
勃鞮进宫后,并不谢罪,只是连拜两次,口称 “贺喜!” 晋文公说:“我即位都好一阵子了,你今天才来道贺,不觉得晚了吗?” 勃鞮回答:“您虽说即位了,但还不值得祝贺。有了我,您这君位才安稳,这才值得祝贺呢!” 晋文公觉得他这话奇怪,便让左右退下,想听他说个明白。勃鞮把吕省、郤芮的谋反计划,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一遍:“如今他们的党羽遍布城中,这两个家伙又到封邑去聚集兵力。主公不如趁机和狐国舅悄悄出城,去秦国搬兵,这样才能平定这场灾祸。我请求留下来,做诛杀这两个逆贼的内应。” 狐偃说:“事情已经很紧迫了!我请求跟您一起去。国内的事,子余(赵衰字子余)一定能处理好。” 晋文公叮嘱勃鞮:“凡事多留心,必有重赏!” 勃鞮叩头后告辞离开。
晋文公和狐偃商量了许久,让狐偃在宫后门准备好轻便的车子,只带几个人跟随。晋文公叫来心腹内侍,吩咐了一番,叮嘱不可泄露消息。当晚,晋文公依旧像平常一样上床睡觉。到了五更天,他借口感染寒疾,肚子疼,让小内侍打着灯笼陪他去厕所,就这样出了后门,和狐偃上车出城而去。
第二天早上,宫中都传言主公有病,众人纷纷来到寝宫问安,都被晋文公以病为由拒绝接见,宫中没人知道他已经外出。天亮后,百官齐聚朝门,却不见晋文公上朝,便来到公宫询问。只见宫门紧闭,门上挂着一面免朝牌,守门的人说:“主公昨晚突然染了寒疾,起不了床。要等到三月初一上朝,才能接见各位大人。” 赵衰说:“主公刚即位,很多事还没开始做,突然就生病了,真是‘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’啊。” 众人信以为真,各自叹息着离去。吕省、郤芮二人听说晋文公生病不上朝,要到三月初一才视朝,暗自高兴,心想:“这是上天要帮我们杀重耳啊!”
且说晋文公和狐偃悄悄离开晋国,径直进入秦国境内,派人给秦穆公送去密信,约好在王城见面。秦穆公听说晋侯微服前来,心里明白晋国肯定出了变故。于是借口外出打猎,当天就驾车前往王城与晋侯会面。见面后,晋文公说明了来意。秦穆公笑着说:“天命已定,吕省、郤芮这些人能成什么事呢?我料想子余他们一定能平定叛贼,您不用担心!” 于是,秦穆公派大将公孙枝在黄河渡口屯兵,打探绛都的消息,相机行事。晋侯暂且住在王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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