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在周景王十二年,楚灵王灭掉陈国和蔡国后,又把许、胡、沈、道、房、申这六个小国的百姓迁徙到荆山一带。百姓们被迫背井离乡,一路上唉声叹气,满是哀怨。楚灵王自认为天下唾手可得,整日在章华台吃喝玩乐。他甚至打算派使者前往周朝,索要九鼎,将其作为楚国的镇国之宝。右尹郑丹进谏道:“如今齐国和晋国依然强大,吴国和越国还未臣服。周朝虽然惧怕楚国,但恐怕诸侯们会在背后议论纷纷。” 楚灵王勃然大怒,说道:“我差点都忘了。之前在申地会盟的时候,我赦免了徐子的罪行,还让他一同参与讨伐吴国,可徐子很快就又归附了吴国,不尽心尽力。现在我先攻打徐国,接着再对付吴国,这样一来,长江以东就都归属楚国了,天下也就平定了一半。” 于是,楚灵王派薳罢和蔡洧辅佐世子禄留守都城,自己则大规模检阅车马,向东前往州来狩猎,军队驻扎在颍水的下游。他派司马督率领三百辆兵车攻打徐国,包围了徐国的都城。楚灵王则率领大军屯驻在干溪,作为声援。这一年是周景王十五年,也是楚灵王十一年。
冬天,天降大雪,积雪厚达三尺多。当时的景象如何呢?有诗为证:“彤云蔽天风怒号,飞来雪片如鹅毛。忽然群峰失青色,等闲平地生银涛。千树寒巢僵鸟雀,红炉不暖重裘薄。比际从军更可怜,铁衣冰凝愁难着。”
楚灵王问身边的侍从:“之前秦国进献的‘复陶裘’和‘翠羽被’,拿过来给我穿上。” 侍从将裘衣和被子呈了上来。楚灵王穿上裘衣,披上被子,头戴皮冠,脚蹬豹皮靴子,手持紫丝鞭,走出营帐观看雪景。右尹郑丹前来拜见,楚灵王摘下皮冠,脱下被子,放下鞭子,与他站着交谈。楚灵王说:“好冷啊!” 郑丹回答道:“大王您身穿厚重的裘衣,脚蹬豹皮靴子,身处温暖的虎帐之中,尚且觉得寒冷,更何况那些士兵,他们身着单薄的粗布衣服,脚踝都露在外面,头戴头盔,身披铠甲,在风雪中手持兵器站岗,他们的辛苦可想而知。大王为何不班师回朝,召回攻打徐国的军队呢?等到来年春天,天气暖和了,再考虑出征,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 楚灵王说:“你说得很有道理!但我自从出兵以来,所到之处战无不胜,司马督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捷报了。” 郑丹接着说:“徐国和陈国、蔡国不一样。陈国和蔡国靠近楚国,长期在楚国的势力范围之内,而徐国在楚国东北三千多里的地方,并且有吴国作为后盾。大王贪图攻打徐国的功劳,让三军长期在外驻扎,忍受着劳累和寒冷。万一国内发生变故,军士们离心离德,我实在为大王感到担忧。” 楚灵王笑着说:“穿封戍驻守在陈国,弃疾驻守在蔡国,伍举和太子留守都城,楚国犹如有三道坚固的防线。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?”
话还没说完,左史倚相快步从楚灵王面前走过。楚灵王指着倚相对郑丹说:“这可是个学识渊博的人。像《三坟》《五典》《八索》《九邱》这些古籍,他没有不通晓的,你可要好好对待他。” 郑丹回答道:“大王您说得有些过了。从前周穆王乘坐八骏之马,周游天下,祭公谋父作了《祈招》这首诗,来劝谏周穆王,周穆王听了劝谏后返回了国都,才得以避免灾祸。我曾经拿这首诗问过倚相,他却不知道。连本朝的事情都不了解,又怎么能知晓久远的事情呢?” 楚灵王问:“《祈招》这首诗是怎样的?你能为我诵读一下吗?” 郑丹回答说:“我能诵读。诗是这样写的:‘祈招之愔愔,式昭德音。思我王度,式如玉,式如金。形民之力,而无醉饱之心。’” 楚灵王又问:“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呢?” 郑丹解释道:“‘愔愔’,是安和的样子。意思是祈父所掌管的甲兵,享受着安和的福分,因而能彰显我王的美好声誉,如同玉一样坚贞,像金一样贵重。之所以如此,是因为我王能够体恤民力,适可而止,摒弃过度贪婪的心态。” 楚灵王明白郑丹这是在委婉地劝谏自己,一时沉默不语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说:“你先退下吧,让我好好想想。”
当天夜里,楚灵王原本打算班师回朝。忽然,有谍报传来:“司马督多次击败徐国的军队,已经包围了徐国。” 楚灵王说:“徐国就要被灭掉了。” 于是,他决定继续留在干溪。从冬天到春天,他每天都以打猎为乐,还驱使百姓修筑高台、建造宫殿,丝毫没有回国的打算。
当时,蔡国大夫归生的儿子朝吴,在蔡公弃疾手下做事,他日夜谋划着恢复蔡国,便和自己的家宰观从商量。观从说:“楚王穷兵黩武,长期在外征战,国内空虚,百姓怨恨,这是上天要灭亡他的时候了。如果错过这个机会,蔡国就再也无法复国了。” 朝吴问:“要想恢复蔡国,该怎么做呢?” 观从说:“楚灵王虔是通过不正当手段登上王位的,子干、子晰、弃疾三位公子心里都不服气,只是他们的力量还不够罢了。我们可以假传蔡公的命令,召子干从晋国回来,召子晰从郑国回来,如此这般行事…… 楚国就可以到手了。得到楚国,那么楚灵王虔的根基就被摧毁了,他不死还能怎样呢?等到新王即位,蔡国肯定能够复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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