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晨闭上双眼,面无表情,像是在聆听风中的絮语。
天照和月读站在他身后,如两尊沉默的神像,手中的打神鞭泛着若白色的光泽,与她们明妃的华丽装扮相映成趣。
风中带来的,不是花香,不是鸟鸣。
是远处红堡深处传来的,隐约的丝竹之音,夹杂着放浪形骸的笑闹,那是权贵们的夜宴笙歌,奢靡而腐朽。
是小巷深处,鞭子抽打皮肉的噼啪声,一声接着一声,规律而残忍,间或夹杂着压抑的闷哼。
是更多、更细微的声音,汇入这片土地的背景音——无声的哭泣,在某个破败的角落悄然发生;麻木的叹息,从无数干裂的嘴唇中溢出,旋即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。
陆晨的耳朵微微动了动。
他还听到了更深层次的杂音,来自那些看似体面的宅邸,来自那些世代传承、高高在上的高种姓。
少女惊恐的低泣和撕扯衣物的声音。施暴者的语气温和,甚至带着某种宗教式的悲悯,动作却毫不留情。
“接受神的恩赐吧,这是你的轮回……”
“能为婆罗门大人服务,是你吠舍几世修来的福分……”
“闭嘴!肮脏的首陀罗,弄脏了大人的手!”
陆晨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。
婆罗门,刹帝利,吠舍,首陀罗。
等级森严。
伊斯兰教徒挥舞弯刀征服,高高在上。
印度教内部,却也自分三六九等,上层与征服者眉来眼去,共同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胞。
“有趣。”陆晨低声说了一句。
天照偏过头,琉璃般的眸子看向他:“明王?”
陆晨没看她,目光依旧投向红堡的方向:“我说,这里的‘神’,挺忙的。”
他迈开脚步,继续向前。
红堡那砂岩筑成的巨大城墙,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近乎血色的红,巍峨,肃杀。
城墙下,守卫更加森严。
一队穿着锁子甲、手持长戟的突厥卫兵,簇拥着几名头戴白色缠头、身穿锦袍的穆斯林官员,正在检查一份文件。
旁边,站着几个腰佩弯刀、神情倨傲的拉起普特武士,他们属于刹帝利阶层,此刻却与突厥人站在一起,目光同样审视地扫过周围。
一个管家模样的婆罗门,正满脸堆笑地对着一名突厥百夫长说着什么,不时点头哈腰,姿态放得极低。
百夫长显然很受用,拍了拍婆罗门教士的肩膀,指着远处几个衣衫褴褛、正在搬运石料的首陀罗奴隶,大声吩咐着什么。
婆罗门教士立刻转身,脸上笑容瞬间消失,换上一副严厉刻板的面孔,快步走向那些奴隶,挥舞着手中的细藤鞭,尖声呵斥。
鞭子落下,一名瘦弱的奴隶踉跄一下,背上的石料险些滑落。他不敢停,只是咬着牙,加快了脚步。
拉起普特武士们看着这一幕,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,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猴戏。
陆晨一行三人走过。
那突厥百夫长眼神锐利,立刻注意到了他们。
主要是天照和月读的装扮太显眼了,不似本地人,也不是常见的波斯商人或僧侣。
“站住!”百夫长喝道,手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。“你们是什么人?从哪里来?”
他的声音引来了其他卫兵和官员的注意。
拉起普特武士也转过身,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陆晨三人。
陆晨停下脚步,面色平静:“游方之人,路过此地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让喧闹的城门附近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。
百夫长皱眉,眼前这人气质很怪。
明明穿着僧袍,却感觉不到一丝出家人的平和,反而像一潭深水,看不见底。
他身后的两个女子,更是美得不像凡人,手中那奇异的短鞭,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“游方之人?”百夫长旁边的穆斯林官员走上前来,捻着胡须,上下打量陆晨,“我看你们……像是东边来的?明国和尚?”
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警惕和探究。
前线刚传来消息,那支南下的军队似乎遇到了些麻烦,据说和明国军队有关。
陆晨不置可否,只是淡淡道:“天下之大,何处不可去?”
官员脸色微沉:“最近德里查得严,没有路引文书,不得入内城,更不能靠近红堡!你们速速离去!”
“哦?”陆晨挑眉,“这德里城,是你们苏丹的,还是你们这些官儿的?”
这话问得轻描淡写,却让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。
百夫长勃然大怒:“放肆!竟敢质疑苏丹的权威!”
弯刀出鞘半寸,寒光闪烁。
周围的卫兵也立刻举起了长戟,对准陆晨三人。
气氛骤然紧张。
那几个拉起普特武士交换了一个眼神,也默默握紧了刀柄,但没有立刻上前,似乎想先看看情况。
“苏丹?”陆晨笑了笑,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“他算什么东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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