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砖缝里突然窜出只脊背泛蓝的蜈蚣。
虫豸吞过指骨粉的腹部鼓胀如豆。
吴仁安甩出淬毒银针将其钉在墙上,虫尸炸开浆液。
大师兄的银针不知淬的是什么毒,这些年过去,依旧堪用。
估摸着是药石金汞之类的罢…
虫血此刻混着屠户的猪血凝成胭脂色。
绕过卖炊饼的土灶,朽烂的榆木门扉半掩着。
门环铜绿间缠着缕灰白发丝,与刀客后脑的那绺分毫不差。
吴仁安吞了第三粒闭息丸。
舌底压着的蛇胆骤然发苦。
他足尖点过青苔斑驳的台阶,腐木门槛发出细不可闻的呻吟。
屋梁上积着经年的雀粪,被月光照成惨白的星点。
这家似多年没了生息,不见半点人气。
吴仁安狸猫般翻上房柁时,三只灰鼠正啃着梁间悬的腊肉。
那肉条泛着诡异的黄黑色,不知用甚么酒腌渍过。
鼠牙撕扯的响动里。
朽木屑混着药渣簌簌落下。
东南角的蛛网突然震颤,老蛛弃网窜入瓦缝。
吴仁安指腹抚过椽木裂纹。
人身上的腥臊混着黑火油的刺鼻味渗入指纹。
这梁架卯榫的制式精美,想来原来也是大家。
亥时的雨在瓦当积了层锈色水渍。
此刻正顺着裂缝滴落。
吴仁安挪动半寸避开滴水,肘弯却蹭到片黏腻——梁上黏着块风干的人耳。
他捻起耳骨对着月光细看,耳垂处竟黏着官家的黑火油。
子时三刻,穿堂风掠过中庭枯井。
井绳突然自行绞动,带着铁锈味的湿气漫上房梁。
吴仁安袖中滑出柳叶刀。
刃面映出西厢窗纸上的剪影——那人脖颈转动时发出朽木摩擦般的响动,分明戴着面具。
厢房里飘来蒸煮药材的苦香。
混着女子用的茉莉头油。
吴仁安鼻翼微动,辨出陈皮三钱、乌头二两、斑蝥五只,正是他晌午给刀客抓的迷香配方。
瓦片忽地轻响,三粒老鼠屎滚落天井。
在青砖上砸出细微的颤音。
寅初的露水凝在吴仁安眉梢时,东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。
有人用刀鞘拨弄着碎瓷,刃口刮擦声刺耳的很。
吴仁安腕间使力伸头想看。
惊得梁间灰鼠坠下房梁。
鼠尾扫过他的脖颈,留下道温热的触感。
腐坏的椽木渗出一股朽味,与刀客靴底的黑火油味绞成股绳。
瓦楞草在晨风里沙沙作响,掩住了厢房渐起的吃酒用饭的声音。
吴仁安蚕食般啃完最后半块茯苓糕,碎屑落入天井喂了池中锦鲤。
那鱼群忽然惊散。
鳞片反光里映出梁上的人影。
五更梆子敲过三巡。
吴仁安终于等到梁下动静。
铜壶煮水的咕嘟声里,有人用雁翎刀鞘敲击着药碾节奏。
当啷声忽重忽轻。
吴仁安腕脉突跳,识海里血字的“罪”字多了一横。
梁上君子也是罪恶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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