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深圳的第一个清晨,我被手机闹铃惊醒。窗外不再是内蒙那种能望到地平线的天空,而是挤满玻璃幕墙的狭窄天际线。林岚已经出门了,床头柜上留着便签:"早餐在微波炉,记得今天MBA开学。"
我揉着太阳穴,父亲病床前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还留在鼻腔里。三个月没见的公寓陌生又熟悉,王姨在厨房哼着小曲,飘来煎蛋的香味。
"王姨早。"我扒拉着头发走进厨房。
"哎哟!"她转身时铲子差点掉地上,"欢喜你瘦了!"
我摸摸下巴,确实棱角更分明了。在内蒙的三个月,每天医院食堂的饭菜和陪护的疲惫,让我掉了十斤肉。
"林总说让你多吃点。"王姨把堆成小山的早餐推到我面前。
我狼吞虎咽时,手机震动起来。是父亲发来的康复视频——他已经能扶着栏杆走几步了,母亲在旁边笑得像朵向日葵。我鼻子一酸,赶紧喝了口豆浆压下去。
MBA课程在深大继续教育学院。教室里坐满了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,我穿着牛仔裤和格子衬衫显得格格不入。前排几个同学交换名片时,我尴尬地摸出皱巴巴的名片——上面还印着"业务助理"。
"同学,这里有人吗?"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指着我旁边的座位。
我摇头。他坐下后瞥了眼我的课本,挑眉:"应届生?"
"不是..."我正想解释,教授走了进来。
第一节课是《战略管理》。教授语速飞快地讲着SWOT分析和波特五力模型,我记笔记的手都要抽筋了。课间,眼镜男凑过来:"陈明,平安投资的。"他递来烫金名片。
"包欢喜。"我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接过,"呃...华荣贸易。"
"华荣?"他眼睛一亮,"林岚的公司?"
我僵住了。看来林岚在业内确实有名。
"你认识林总?"他追问。
"嗯...同事。"我低头翻书。
下课后,我在校门口看见了林岚的保时捷。她降下车窗:"怎么样?"
"像听天书。"我瘫在座椅上,"而且同学都是精英。"
她轻笑:"你也是精英。"
"得了吧。"我摇下车窗,让深圳湿热的风吹在脸上,"今天有人问我是不是应届生。"
林岚突然把车停在路边。她转向我,眼神认真:"欢喜,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读MBA吗?"
"让我...配得上你?"
"不。"她捏了捏我的手,"因为你有他们都没有的东西——真实。"
这个词让我心头一热。在内蒙的草原上,林岚曾说我的眼睛里有光。现在她说我"真实"。这些比任何商业头衔都珍贵的评价,让我胸口发胀。
回到公司,我发现工位被搬到了靠窗的位置,名牌也换成了"国际业务部专员"。桌上堆满了文件,最上面是份葡萄牙语合同。
"你的新案子。"小张路过时丢下一句,"林总说让你全权负责。"
我翻开合同,冷汗瞬间下来了——这是价值三百万欧元的订单!以前这种案子至少是经理级别经手的。
下班后我直奔林岚办公室:"你疯了吗?我连MBA第一节课都没听懂!"
她正在签文件,头也不抬:"葡萄牙那个客户点名要你跟进。"
"为什么?"
"因为你上次救了他们两百多万。"她终于抬头,嘴角挂着狡黠的笑,"而且,他们喜欢你的'草原式谈判'。"
我一脸茫然。
"记得你上次怎么谈的吗?"她模仿我的语气,"'兄弟,这个价格我们真做不来,牧场里的羊都要饿肚子了'。"
我捂脸:"天啊,我真是土死了..."
"但管用。"她站起身,罕见地穿着平底鞋,身高只到我下巴,"客户说跟你做生意'不累'。"
这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林岚的用意。她不是在把我变成另一个"精英",而是让我把内蒙人的直爽变成职场优势。
接下来的日子像打仗。白天上班处理订单,晚上上课恶补商业知识,周末还要陪林岚参加各种应酬。她最近特别容易累,经常晚上八点就睡着了。我偷偷问王姨是不是菜里放了安眠药,王姨神秘地笑笑:"年轻人不懂。"
九月底的一天,我正在会议室和葡萄牙客户视频,突然接到林岚秘书的电话:"林总不舒服,送医院了!"
我扔下客户就往医院冲。急诊室里,林岚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,医生正在给她输液。
"怎么了?"我气喘吁吁地问。
医生推推眼镜:"妊娠反应严重,需要观察。"
我脑子嗡的一声:"什...什么?"
林岚虚弱地瞪我:"你聋了吗?"
我腿一软,差点跪在病床前。怀孕?我们要有孩子了?这个念头像草原上的野火,瞬间烧光了我所有理智。
"多、多久了?"我结结巴巴地问。
"八周。"医生回答,"高龄产妇,需要特别注意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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