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环保督察组的黑色奥迪还没驶出镇政府大门,三辆考斯特中巴车已经碾过青林桥的减速带。陈凡站在办公楼前整理衬衫领口,望见头车挡风玻璃后闪过省电视台的台标,摄像机的长焦镜头正扫过河岸边未清理的活性炭滤网。
"陈书记,这是视察路线图。"办公室主任老李递来文件夹时,手指在"鑫隆老厂区遗址"的标注处多停留了半秒。陈凡注意到路线图上新贴的便签纸,打印着"特别增加参观点:汞污染生物治理示范工程"。
唐明德的白大褂出现在走廊拐角,他怀里抱着的菌种培养箱还在冒冷气:"省农科院的专家非要看原始菌株......"话音未落,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张树根的母亲攥着CT片子冲过来:"陈书记,娃儿身上的银斑又扩散了!"
陈凡的钢笔尖在路线图上戳出个小洞。他摸到白大褂口袋里冰凉的取样瓶,突然想起什么:"把树根的血液样本和菌种做交叉实验。"玻璃瓶相碰的脆响中,唐明德的眼睛突然睁大:"您是说......"
七点三十分,视察车队在镇政府前坪卷起尘土。陈凡看见第三辆考斯特下来个穿藏蓝夹克的身影,省报摄影记者们的镜头齐刷刷转向那人——是分管环保的副省长郑永明。他的皮鞋踏过水泥地时,陈凡注意到对方腰间玉佩的轮廓。
"小陈书记年轻有为啊。"郑永明握手时力道很重,虎口处的老茧蹭过陈凡指节。陈凡的余光瞥见玉佩上的"永"字,与矿洞里发现的残片如出一辙。随行人员中突然有人咳嗽,是省环保厅督察组长在低头整理胸牌。
视察首站选在镇卫生院。隔离病房的玻璃窗被擦得锃亮,张树根手臂上的银斑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。郑永明俯身查看监护仪时,白大褂口袋里滑出支金色钢笔,笔帽上的莲花纹让陈凡瞳孔微缩——与鑫隆化工账本上的水印完全相同。
"这是我省首例成功施救的超标汞中毒病例。"随行的省疾控专家对着镜头侃侃而谈,却没发现郑永明的秘书正在悄悄拍摄病历档案。陈凡给护士长使了个眼色,监控室的硬盘突然发出异常嗡鸣。
车队转往青林河畔时,陈凡特意与郑永明同乘。考斯特驶过鑫隆仓库旧址,他看见副省长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玉佩:"当年这里可是明星企业......"话音未落,车身突然颠簸,陈凡的手机滑落座椅缝隙,亮起的屏幕上是张树根最新的血液检测报告——汞含量归零,但白细胞指数异常飙升。
生物治理示范区的展板前,唐明德的白大褂被河风吹得鼓起。他演示菌种投放时,特意将培养箱转向省台摄像机:"这种ST-109菌株不仅能降解汞污染,还可以......"郑永明突然打断:"听说你们擅自使用了基因编辑技术?"
"这是纯天然菌种。"陈凡示意工作人员搬来泛黄的档案盒,"1998年抗洪时取的土样,省微生物研究所的封存记录都在这里。"他的手指划过档案袋编号,突然发现某处装订孔有重新穿线的痕迹。
正午的阳光下,活性炭过滤池泛着金属光泽。郑永明弯腰查看出水口时,陈凡注意到他的后颈处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银色斑痕。随行记者突然惊呼,航拍画面显示河道下游泛起诡异的七彩油膜。
"是光干涉现象。"唐明德往水里扔了块石头,涟漪荡开时油膜消散,"菌群代谢产生的生物膜。"他的皮鞋尖却悄悄踢开块碎石,露出下面未清理的氰化汞铁桶残片。
工作餐安排在镇政府食堂。陈凡接过餐盘时,厨师老赵的手抖得厉害,紫菜蛋花汤洒在郑永明秘书的笔记本上。擦洗时,陈凡瞥见加密文件页眉的"莲花实业资产重组方案",日期正是矿难发生后的第二个月。
下午的汇报会上,投影仪突然故障。陈凡借着调试设备的时机,摸到散热口处粘着的微型发射器——和之前在会议室发现的屏蔽器同型号。郑永明呷着茶点评:"基层工作不容易,但安全生产红线......"茶杯底座在桌面磕出三声轻响。
散会后,陈凡在洗手间听见隔间传来压低的通话声:"......血液样本已经送出,今晚必须......"冲水声响起时,他快步走向监控室,看见后勤科小王正往垃圾车搬运医疗废弃物。追踪定位显示,那袋贴着"生化危险"标志的垃圾正朝省城方向移动。
暮色降临时,视察车队驶向最后一个参观点——抗洪纪念碑。郑永明站在功德碑前整理花篮缎带,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到裂缝处。陈凡突然发现碑文上的"郑永明"三个字,比其它名字的刻痕深两毫米。
"陈书记!"派出所长气喘吁吁跑来,"树根那孩子不见了!"对讲机里同时传来唐明德的吼声:"血液样本和菌种发生聚合反应!马上找备用电源!"
夜色中的卫生院实验室,应急灯将人影投在墙上。陈凡撞开门时,看见张树根正把手伸进生物安全柜,指尖的银斑在紫外灯下闪烁。少年转身举起试管:"陈叔叔,我的血能解毒!"试管里的汞蒸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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