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嘶哑地划破夏夜,我抱着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蜷缩在虞雪霁的坟前。草席下的泥土沁着刺骨寒意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脊椎往上爬。自从与鬼新娘定下婚约,这样的夜晚已经持续了三个月,可每到天黑,恐惧仍会像毒蛇般缠上心头。
子时三刻,铜铃般的笑声突然在坟头炸开。我浑身僵住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这笑声不似虞雪霁的清冷,倒像是将碎玻璃碾碎在喉间发出的尖锐声响。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吞噬,四周陷入浓稠如墨的黑暗,只有几簇幽绿的鬼火在坟头间忽明忽暗,如同饿狼的眼睛。
“新来的小郎君——”黏腻的声音擦着耳垂掠过,我脖颈瞬间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。转头的刹那,一张腐烂的脸骤然闯入视线,肿胀的眼皮翻卷着,露出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子,灰白的蛆虫正顺着她嘴角的裂口钻进钻出。
我想尖叫,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。女鬼的枯手抚上我的脸颊,冰凉的触感带着腥甜的腐臭:“姐姐教你玩个有趣的游戏可好?”她指尖突然变得锋利如刀,在我脸上划出一道血痕,温热的血珠滴落在胸前,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紫光。
就在这时,坟头的青石板突然剧烈震颤。一道寒光劈开黑暗,虞雪霁身披血色战甲,手持长枪凌空而立。她的红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,眉间朱砂痣红得似要滴出血来,美得惊心动魄又令人胆寒。
“滚。”虞雪霁的声音冷若冰霜,长枪上的红缨无风自动,在黑暗中划出妖异的弧线。女鬼见状发出刺耳的尖笑:“将军何必动怒?不过是逗逗你的小夫君。”话未说完,虞雪霁已如鬼魅般欺身上前,长枪直取女鬼面门。
激烈的打斗声在坟地回荡。我蜷缩在角落里,看着两道身影在鬼火间穿梭。虞雪霁的枪法精妙绝伦,每一招都带着肃杀之气,而那女鬼也极为难缠,周身缠绕着黑色雾气,时不时化作蝙蝠群躲避攻击。突然,女鬼瞅准破绽,黑色雾气凝成利爪直袭虞雪霁后心。
“小心!”我脱口而出。虞雪霁似是听到我的呼喊,旋身一枪挑碎雾气,枪尖直抵女鬼咽喉:“念你修行不易,今日饶你性命。若再敢动他,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。”女鬼不甘地瞪了我一眼,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夜色中。
四周重归寂静,唯有虞雪霁的红嫁衣还在风中微微飘动。她转身看向我,眼神复杂难辨。我鼓起勇气开口:“谢……谢谢。”话刚出口就后悔了,听爷爷说鬼是不能言谢的,否则会欠下因果。
虞雪霁却轻轻叹了口气,那一瞬间的神情竟带着几分温柔:“你这小身板,也不知能撑到何时。”她抬手一挥,一道暖光将我笼罩,脸上的伤口瞬间愈合。还未等我反应,她已消失不见,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冷香萦绕在鼻尖。
此后的日子里,这样的惊魂夜成了家常便饭。有时是缠着白色绷带的无头鬼,有时是赤脚在坟头跳跃的红衣小女孩。每当危险来临,虞雪霁总会及时出现,她的话依旧不多,却渐渐让我有了莫名的安心。
三个月后的中元节,坟地突然热闹得诡异。无数幽蓝的鬼火汇聚成河,在空中蜿蜒游动。唢呐声、锣鼓声混着尖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,整个坟地仿佛变成了一座鬼市。我躲在虞雪霁的坟后,看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鬼魂从地底钻出,他们或嬉笑打闹,或相互撕扯,场面混乱不堪。
“出来。”虞雪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我抬头,她不知何时已站在坟头,今日的她褪去了战甲,换上一袭拖地红裙,发间戴着精美的银饰,美得令人窒息。她伸手将我拉上坟头,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“今日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,也是阴间的盛会。”虞雪霁说这话时,眼神望向远方,似是陷入回忆,“三百年前,我也是在这样的夜晚……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周身气息突然变得冰冷。
不等我追问,一阵欢快的鼓点响起。一群穿着破旧戏服的鬼魂抬着一顶花轿从远处飘来,花轿上装饰着褪色的红绸,透过薄纱,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个穿着喜服的新娘。花轿在我们面前停下,轿帘无风自动,露出新娘腐烂的脸,她空洞的眼窝直直地盯着我,嘴角咧到耳根:“来喝杯喜酒啊——”
虞雪霁脸色骤变,长枪瞬间出鞘。可还未等她动手,四周突然响起刺耳的唢呐声,无数鬼魂手举火把将我们围住。为首的是个穿着官服的胖鬼,脸上横肉堆积,手里摇着一把破扇子:“虞将军,今日可是良辰吉日,不如就让这小郎君与我家女儿完婚,也省得你守着个活人白费功夫。”
空气瞬间凝固,虞雪霁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意:“赵有财,你找死!”原来这胖鬼就是生前鱼肉乡里,死后在阴间称霸一方的赵员外。赵有财阴恻恻地笑了:“虞将军,你护得了他一时,护得了他一世?这小子阳气薄弱,留在你身边不过是个累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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