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房门帘掀开,韩长青笑容可掬陪着一个药农模样的老者出来。老农皮肤黝黑,一脸沧桑,黑纹皱裂的手掌摇着韩长青的胖手说:“掌柜的,就这么说定了,我家里还有比这更好的药材,以后都按照今儿的价钱来,我只供你家。”
韩长青拍着胸脯,声音响亮:“老人家放宽心,我们宋计药铺在长安出了名的童叟无欺,价格公道。上至王公贵族,下至穷汉乞儿,皆一视同仁。宋老爷怜悯药农艰辛,高价直接收购,免得你们受中间商的盘剥。遇价格暴跌,宁可自己亏钱,绝不让你等吃亏。他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,我们出门,无论官府还是绿林中人,得知是替他跑腿的,无不殷勤备至,高看一眼。”
老农眉开眼笑,皱纹笑成菊花:“就是,就是,不说是他,只提春晖夫人,我们北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。”
送走老农,回身看见张长弓,恭恭敬敬请他进偏房上茶。
韩长青掏出手帕擦汗,揉揉笑酸的脸颊说:“唉,韩思安家世代为账房先生,生药铺所有生意都是他负责。他有事耽搁没法及时赶来蒲类,如今全落我头上。我是赶鸭子上架,读书少吃亏啊。韩远河比我学问高,就负责学堂的事体去了。”
张长弓曾听陈忠夸赞过宋家药铺在长安的义举,今日一见名不虚传,只是心中疑惑,忍不住问:“我不做药铺生意,只略知一二。生意诀窍不过低买高卖四字,你家的进价高过旁人,卖价却一样,加上半卖半赠的,不怕亏本吗?何况还四处借钱给人,都打了水漂收不回来。”
韩长青哈哈大笑,说:“公子此言差矣!我家高价收购名声在外,四方药农争抢着把最好的药材卖给我家,医生、病患都知道我家只卖良药,从不掺假,买药时只认我家。客如云来,生意自然兴隆。”
他拿出旱烟袋示意,张长弓摆手,笑说:“我不抽烟!”
韩长青于是自顾自点上,美美吸了一口,吐出白色烟雾,只觉痛快至极,疲倦尽消。
他含笑说:“国家遇时疫或战争,首先就从我家大量采购药材。不是我夸口,大老爷开药铺十余年,挣下的银子可保宋氏子孙三代生活无忧。宋家人不贪钱,不贪权,只在意宋老太爷留下的贤名。你可知大老爷去世时,长安罢市三日,从庙堂到街市,众人莫不失声痛哭……”想起宋廉枉死,不由老泪纵横,哽咽不能言。
张长弓注意到长安来的韩家人个个腰间系着白丝绦,想来还在为宋士廉戴着孝。
临别时,两人不觉亲近许多。韩长青拍着他的肩膀:“年轻人,十分伶俐使七分,常留三分与儿孙。天下的钱财哪里赚得尽?积钱积谷不如积德,买田买地不如买书。有空到我们韩氏公学堂转转,我在宋府呆久了,只恨自己读书少。”
张长弓感到肩头一股浑厚力量,知他有意测试,暗暗运气,面色如常说:“晚辈读书不多,也知不可竭泽而渔。多谢教导,张长弓会一直谨记在心!”
韩长青见他雄武身躯不曾晃动一下,心下赞许。目睹他骑马渐去渐远,身姿矫健,暗想:“这臭小子配我家小姐真心不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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