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末的燕山卫,空气中仍飘荡着喜庆的气息。
七位千户同日大婚的盛况让整个卫所整整热闹了快一个月。
酒肆里人声鼎沸,商铺的账本记满了进项。
张克负手立于指挥使府邸的庭院中,
望着满院高悬的红绸灯笼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自从击退东狄后,燕山卫难得过了段太平喜庆日子。
他刚想转身回书房,忽听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
"报——朝廷钦差到!"
张克眉头一皱,快步走向正厅。
只见一名身着紫袍的太监已在厅中等候,身后两名小太监手捧黄绢圣旨。
"燕山卫指挥使燕山伯张克接旨——"
张克抱拳躬身,心下却升起一丝警觉。
此时突然来旨,绝非寻常。
莫非是来追究他挑起边衅、私签和议之事?
"奉天承运皇帝诏曰:燕山卫指挥使燕山伯张克忠勇可嘉,
特擢升为燕州都指挥使暂领剿贼总兵一职,
即日率部南下楚州剿灭流贼。
钦此"
张克接过圣旨,脸上闪过一丝诧异。
剿匪?都指挥使?这升迁来得实在蹊跷。
"恭喜爵爷了。"
传旨太监笑眯眯地说道,手指在圣旨上轻轻摩挲。
张克会意,立即命人取来一千两银票:
"公公远道而来辛苦,些许茶钱不成敬意。"
太监眼睛一亮,将银票收入袖中,凑近低声道:
"爵爷有所不知,此次举荐您的,可是司马大人。"
张克瞳孔微缩。司马藩?
又是那个就会躲老娘裙摆后面耍阴招的二代?
他们之间分明有仇,怎会举荐自己?
"司马大人说,张大人骁勇善战,正是剿贼的不二人选。"
太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"朝廷如今急得很,
楚州流贼死灰复燃,再这么下去......"
张克又取出五百两银票:"公公舟车劳顿,不如在燕山卫歇息一日再回京复命?"
在张克看来,太监这个群体倒是颇合他的脾性——
和他一样,都是唯薪主义。
只要钱到位,消息绝对可靠,没有任何心理负担,更不会偏帮任何一方。
论消息灵通,这些阉人可比他强多了。
待安顿好传旨太监,张克立即召集四位最强大脑——韩仙、孙长清、吴启和白烬。
自己想不通,就摇人,绝不内耗;
"诸位看看这个。"
张克将圣旨摊在桌上,"司马藩举荐我升官剿匪,黄鼠狼给鸡拜年。"
孙长清接过圣旨仔细端详,忽然笑出声来:"兄长,这可是天赐良机!"
张克不解:"此话怎讲?"
吴启接过话茬:"咱们不是正在为移民和扩军发愁吗?
这些流民不就是现成的兵源?"
白烬眼中寒光一闪,突然拔出腰间匕首,"铮"的一声钉在案几上:
"十万流民,精壮者至少三万。朝廷送来的不是麻烦,是现成的披甲之士。"
吴启拍案叫绝:"妙计!驱赶流民如同牧羊,体弱者自然淘汰。
等带到燕山,剩下的都是精兵苗子。"
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勾画路线,
"从楚州出发,经豫州北上,这几千里路程正好用来练兵。"
张克顿时豁然开朗。
司马藩想借流寇消耗燕山卫的实力,却不知这正合他意。
你不是要削弱我吗?
我正好借此机会练兵。
能在流亡途中坚持几千里的青壮,绝对都是好苗子。
至于那些掉队的,只能说是自然淘汰了。
"朝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,"
韩仙皱眉道,"给个虚职就想让人卖命,连开拔的粮饷都不给。"
张克微微颔首。
其他边将早已是侯爵总督,朝廷不可能给他更高的封赏,
国公之位岂是轻易能授的?
眼下唯有先哭穷要资源,才是上策。
张克慢条斯理地展开宣纸,韩仙立即研墨。
毛笔在砚台边沿刮出有节奏的轻响,像极了谋算人心的声音。
"臣张克昧死上奏..."
张克笔走龙蛇,墨迹力透纸背,"燕山卫现存军户不足三千,箭矢人均仅三支,战马羸弱不堪驱驰..."
写到一半突然搁笔,"这惨状写得够不够?要不要把我宅子也卖了?"
韩仙立即接话:"何止宅子,连夫人陪嫁的首饰都典当了。
衙门里现在用的茶壶,还是跟城西当铺赊来的旧货。"
张克抬腿就是一脚:"放屁!老子还在丁忧,哪来的夫人?"
白烬冷不丁插话:"阵亡将士一千七百六十三人,拖欠抚恤银十万四千两。"
张克笔下越发凄切:"...恳请拨付十个卫建制,赐世袭官职以安军心..."
写到此处笔锋突转,"若蒙恩准,臣愿率哀兵南下,虽万死不辞..."
夜色渐深时,张克亲自将传旨太监送至辕门。
"还请公公在朝中多多美言,燕山卫如今实在是捉襟见肘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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