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记忆的深处,母亲的九叔,也就是我们敬重地唤作九姥爷的老人,他的家里曾演绎过跌宕起伏的故事。九姥爷膝下育有三个女儿,在我们那个不大的地方,这三个女儿可是远近闻名的“抓钱能手”。从改革开放的浪潮初起,九姥爷家就仿佛被卷入了时代的漩涡,热闹非凡,人来人往,而这一切,都与这几个精明得如同算盘珠子般的女儿脱不了干系。
九姥爷的小女儿,生得那叫一个俊俏,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是藏着漫天星辰,性子却像腊月里的爆竹,一点就着。改革开放的春风,吹过了北方这片广袤的土地,也吹进了小女儿的心里。外面的世界,在她眼中就像是一个装满宝藏的神秘匣子,散发着无尽的诱惑。她满心满眼都是对新生活的憧憬,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一个从关里来的买卖人。那时候,关里来的人,要是没有根基,在我们老百姓眼里,那就是无根的浮萍,都被叫做“盲流子”。这买卖人虽说能说会道,兜里似乎也不缺钱,但在大家传统的观念里,总归是不够本分,像个四处飘荡、不可依靠的浪子。家里人得知这门婚事的时候,几乎都炸开了锅,七大姑八大姨纷纷上门劝阻,可小女儿就像吃了秤砣——铁了心,谁的话都听不进去,一心只想着跟着那人去闯荡那充满未知的新生活。
婚后,小女儿跟着丈夫欢欢喜喜地去了关里。起初,日子似乎还如她所期待的那般,时不时有信件寄回来,信里写着她在那边的新鲜事儿,说生意做得还不错,生活也安稳。家里人看着信,心里的担忧也就渐渐少了些。可谁能料到,命运就像一场无情的暴风雨,毫无征兆地袭来。没几年,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传来——小女儿喝药自杀了。家里人听到这个消息,都像是被重锤击中,整个人都懵了。好好的一个大活人,前阵子还在信里说着开心事儿,怎么就突然没了呢?大家心急如焚,想要去关里弄个水落石出,可关里人生地不熟,路途又那么遥远,家里人打听了许久,连她自杀的原因都毫无头绪,最后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,那股无力感,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,压在了每一个家人的心头。
再说说九姥爷另外两个女儿。一个随夫姓刘,我平日里喊她刘姨;另一个随夫姓唐,大家都叫她小老唐,我也跟着这么称呼。先讲讲小老唐的故事吧,她的丈夫唐宽是个老师,早些年就在教委任职,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干了许多年,退休前也算是有一定威望的人物。早些年,小老唐和唐宽一直都没有孩子。小老唐每次看到别人家孩子在院子里嬉笑打闹,吵吵嚷嚷的,就忍不住撇嘴抱怨:“我就烦孩子,一天到晚跟驴妈翻蛋似的,没个消停时候。”可岁月不饶人,等她人到中年,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屋子,心里就莫名地慌了起来,那种孤独感就像潮水一样,慢慢将她淹没。两口子这下可着急了,四处寻医问药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终于迎来了一男一女。
本以为这下生活能步入正轨,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,可命运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。儿子一生下来就被诊断为弱智,小老唐和唐宽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,心都碎成了渣,从此开启了漫长而又艰辛的求医之路。他们带着孩子跑遍了周边的大小医院,听了无数医生无奈的摇头,尝试了各种偏方,可孩子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好转。
九十年代的时候,他们一家住在自强屯。自强屯是个热闹但又有些杂乱的地方,附近还有个隐蔽的赌窝。小老唐家因为日子过得殷实,在屯子里是出了名的有钱,这也引来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觊觎。一天深夜,屯子里一片寂静,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。一个在赌窝里输得底儿掉的赌徒,红着眼,像发了疯的恶狼一般,盯上了小老唐家。他手持利刃,偷偷摸摸地来到小老唐家门前,用力地敲门。唐宽当时正在屋里休息,迷迷糊糊中听到敲门声,还以为是哪个街坊邻居有急事找,丝毫没有防备,就起身去开门。可门刚一打开,歹徒就像饿虎扑食一样冲了进来,身材魁梧的歹徒眼疾手快,一把抱住唐宽,将锋利的刀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,恶狠狠地吼道:“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,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!”唐宽吓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,哆哆嗦嗦地说:“你、你先松开我,我这就给你们拿,千万别冲动。”谁也不知道唐宽最后给了歹徒多少钱,只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抢劫结束后,小老唐和唐宽被吓得魂飞魄散。
经历了这场生死劫难,小老唐和唐宽哪还敢在自强屯继续住下去。没出几天,他们就匆匆忙忙地收拾家当,搬到了安国乡所在地。本以为换了个新环境,就能远离那些可怕的回忆,过上安稳的日子,可那段被恐惧笼罩的经历,就像一道深深的伤疤,刻在了他们的心里,怎么也抹不去。
他们在安国的住宅距离我大姐家很近,大姐从自强村那个下甸子屯搬过去是为了跟孩子们经营面粉厂。她的大女儿和小女儿都住在那里,而她跟小女儿夫妻俩住在一起,后来她就经常去宝东给儿子哄孩子去。我去安国她家的时候见过小老唐,她让我进屋坐一会儿。那时候小老唐的女儿已经出嫁了,剩下这个儿子不着消停,一会儿要扒房子,一会儿要和泥抹墙,唐宽总盯着他。我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跟他们老两口子聊聊天,得到了一些素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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