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青山的青铜钉在指缝间转了三圈,钉尖的寒光映着崖顶残月。他伏在镇山鼎后的岩缝里,耳畔是山风穿过铁索的呜咽,像极了老萨满临终时的喘息。
"青山哥!"岩温贴着石壁摸过来,傣刀在鞘中轻颤,"西崖有火光,七星会要摸上来了。"
陈青山将三枚青铜钉按进岩缝:"让铁山带人封住鹰嘴口,九妹的药粉还剩多少?"
"够撒三道防线。"岩温忽然压低声线,"周叔守着鼎不肯挪窝,说听见他大姐唱曲儿。"
陈青山望了眼铸铁台上的镇山鼎,鼎身腾起的水雾里,周广发的背影佝偻如虾。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,老萨满也是这样守着骨铃直到咽气。
铁索的震动声突然密集,水生瘸着腿冲上崖顶:"陈大哥!七星会用上了东洋人的攀山钩!"
陈青山的三棱钉脱手钉入铁索,金属相撞的脆响惊起夜枭。二十多个黑影正顺着铁索攀援,领头的疤面汉子戴着防毒面具,腰间别着改造过的短枪。
"闭眼!"温九妹的药粉包在空中炸开绿雾。陈青山趁机甩出青铜钉,钉尖穿透两人脚掌,惨叫声在峡谷回荡。金铃儿的鹿鞭卷住个坠落的七星会众,鞭梢铜钱卡进岩缝:"问话!"
"他们在找...找东洋人的行军图......"俘虏的防毒面具被扯下,露出溃烂的半张脸,"三当家说图在鼎里......"
陈青山的青铜钉抵住他喉结:"什么图?"
"长白山地脉......"俘虏突然瞪大眼,后颈爆开团血花。金铃儿的鹿鞭晚了一步,只卷住枚带倒刺的七星镖。
铸铁台突然震颤,镇山鼎内的清泉翻涌如沸。周广发死死抱住鼎耳,额角青筋暴起:"大姐...大姐在哭......"
陈青山的青铜钉钉入鼎足稳住重心,掌心被震得发麻。他忽然瞥见鼎内壁的暗纹,那走势竟与老萨满骨铃上的纹路别无二致。
"西南角!"金铃儿突然厉喝。斩邪剑脱鞘飞出,钉穿个摸上崖顶的黑影。陈青山反手接住剑柄,剑身的震颤让他想起七猎户歃血为盟那夜,七柄猎刀交击的铮鸣。
铁山带着三个青壮压到崖边,柴斧劈断两根铁索:"狗日的东洋钩!"他斧刃上崩出的缺口映着火光,像极了当年爹娘被东洋人抓走时,铁匠铺里未打完的镰刀。
"陈大哥!东侧有生面孔!"春草突然指向崖腰。
陈青山贴崖了望,见个戴斗笠的汉子正徒手攀岩,指节粗大如铁铸。那汉子突然抬头,月光照见面上纵横的疤:"七姓陈青山!俺是黑石沟周铁牛!"
金铃儿的骨铃残片突然自鸣:"是活人!"
周铁牛翻上崖顶,斗笠下压着张东洋人的行军图:"当年俺爹被逼着画地脉,临死前塞给俺这个!"
陈青山的青铜钉仍抵在他喉头:"凭何信你?"
"就凭这个!"周铁牛扯开衣襟,胸口纹着被利箭贯穿的山神图腾,"七姓石匠家的印记,你们金家当年验过的!"
铸铁台再次剧震,镇山鼎突然倾斜。温九妹的药锄勾住鼎耳:"鼎底卡着东西!"
陈青山探手入水,冰泉刺得骨缝生疼。指尖触到个铁盒时,他突然想起老萨满的预言——"青山子,你命中要破三次水煞"。
铁盒开启的刹那,整座鹰嘴崖回荡起机括轰鸣。许多个暗弩从岩壁弹出,箭头发绿显然淬了毒。岩温的傣刀舞成光幕:"是东洋人的机关!"
周铁牛突然扑向东南角的岩柱:"压住地龙眼!"他双臂筋肉暴起,竟凭蛮力将歪斜的铸铁台扳回原位。陈青山趁机甩出青铜钉,三枚钉尖精准卡死机括齿轮。
"地图是饵!"周铁牛喘着粗气展开行军图,"东洋人真正要的是......"
他的话语被爆炸声淹没,三当家突然从崖底跃出,短铳指向镇山鼎:"陈青山!这山灵归七星会了!"
陈青山的青铜钉与枪声同时响起。钉尖穿透三当家手腕时,子弹擦着鼎耳掠过,在岩壁上炸出个焦坑。金铃儿的鹿鞭卷住鼎身:"青山哥!水脉要断了!"
镇山鼎内的清泉突然倒流,鼎底露出个青铜暗格。陈青山摸出格中的羊皮卷,卷首的七姓血印让他瞳孔骤缩——这正是老萨满临终前念叨的"山灵契"。
"契书归位!"金铃儿将斩邪剑插入泉眼。
整座鹰嘴崖突然寂静,连风声都凝滞了。周铁牛怔怔望着重现的清泉,忽然跪地捧起一抔水:"爹...您护住地脉了......"
陈青山的青铜钉仍钉在三当家咽喉,钉尾的红绸浸透了血。他望向收拾战场的乡亲们,忽然明白老萨满为何执意让他接掌青铜钉——有些债,总要有人钉死了才算完。
晨光初现时,周铁牛指着行军图上的红叉:"东洋人在狼头峰还有个菌库。"他的指节敲在狼眼位置,"当年俺爹说,那里埋着比毒菌更邪乎的东西。"
陈青山将青铜钉在泉水中洗净,钉尖映出他眼底的血丝。岩温默默递过磨刀石,就像当年七个猎户进山前相互整理装备。
山风掠过镇山鼎的清泉,带着达子香的苦味。陈青山忽然听见极轻的刀鞘相击声,那是七猎户独有的暗号——该进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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