岩温背着竹篓转过老松岭时,正撞见山道上滚着个黑铁十字架。他蹲下来摸了摸铁锈,十字架背面还沾着冰碴子——这是天池方向飘下来的。
"陈大哥他们回来了,而且还和罗刹人动手了。"他扯开腰间酒葫芦灌了口苞谷烧,后脖颈的孔雀翎护身符突然发烫。三天前下山采买时,那日苏嫂子千里传书特:"初七晌午前务必回来,要借你的孔雀翎引魂。"
此时林间忽然惊起一群寒鸦。等岩温摸到二道白河畔时,只见河滩上横着七具冰雕。黑袍教士们保持着举十字架的姿势,眼眶里的蓝玻璃珠蒙着一层血霜。他拿短刀敲了敲冰壳,冰里封着的黑血还在缓缓的蠕动。
"岩温哥!"春草的声音此时从鹰嘴崖飘下来。小丫头倒挂在崖柏枝上,蛟尾鞭卷着一个青铜圣像晃悠,"你猜这玩意能换多少盐巴?"
这时崖顶飘来了烤鹿肉的焦香。陈青山盘腿坐在篝火前翻动铁叉,镇山印在他胸口若隐若现。那日苏正往烤架上撒青盐,盐粒落在鹿油上噼啪炸响。
"珲春的批发市场老板说,今年渤海湾的盐卤泛红。"岩温卸下了竹篓,掏出一个油纸包,"特意多买了五斤崖盐。"
陈青山用猎刀削下一片鹿腿肉:"罗刹鬼在盐道埋了噬魂钉,天池的泉眼..."他突然咳嗽起来,指缝间漏出几缕金芒。那日苏默默往火堆里添了一把艾草,青烟立刻缠住那些金芒吞了。
春草甩着圣像上的铁链玩:"青山哥你咳的是龙脉淤血吧?早上我看见老参客带着赫哲萨满往龙眼泉去了,说是要跳三天鹿神舞。"
岩温这才注意到,陈青山掌心的镇山印纹比之前淡了许多。篝火映照下,那些龙纹仿佛在皮下游走,时不时还顶起个鼓包。
"咳咳...不碍事。"陈青山就着岩温带来的苞谷烧吞下一块崖盐,"倒是你,这趟可曾遇见戴蓝玻璃珠的杂货铺老板?"
岩温猛地想起在珲春茶馆的怪事。当时有个拿着杂货的男人,非要拿琉璃珠换他的孔雀翎。那个人指甲缝里渗着黑血,皮包底下藏着一个雕花铜壶。
"铜壶上是不是刻着双头鹰?"那日苏突然插话。她解下腰间铜镜,镜面浮现出沙俄皇宫的浮雕,"七十年前东正教往长白山运过十二尊圣血壶,看来还剩着..."
话音未落,远处突然传来参客的吆喝声。九个戴桦皮面具的萨满抬着桦皮船顺流而下,船里堆满了冰封的黑铁十字架。领头的老萨满甩出根鹿筋绳,绳头系着的青铜铃与镇山印共鸣不止。
"陈当家,七处龙眼都贴上镇符了。"老萨满摘下面具,露出半张布满刺青的脸,"但在老秃顶子山发现了这个。"他抖开块熊皮,上面钉着支孔雀翎箭。
岩温瞳孔骤缩。箭尾的翎毛与他护身符一模一样,箭杆上还绑着片芭蕉叶——这是傣寨示警的暗号。
"勐泐的孔雀翎..."陈青山摩挲着箭镞上的暗纹,"看来血教堂找到新的龙脉缺口了。"
夜色渐浓时,岩温在篝火旁擦拭短刀。春草忽然凑过来,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:"岩温哥,你听说过龙脉会打结吗?阿嫂说长白山的龙脉在勐泐地界打了个蝴蝶结,要用傣家的孔雀翎才能解开。"
后半夜时起了山雾。陈青山守夜时,镇山印突然在他掌心发烫。他循着热源来到崖边,见雾海中浮着一盏鱼皮灯笼,灯下隐约有个戴斗笠的身影在刨冰。
"忘了多少年了,陈家人。"斗笠人掀起帽檐,露出双翡翠色的眼瞳,"当年你阿爹用镇山印封我百年,可曾想过龙脉也有打嗝的时候?"
此刻陈青山的猎刀已经抵住对方的咽喉,却见斗笠人胸口纹着双头鹰刺青。这时冰层下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,那盏鱼皮灯笼突然爆成绿火。
晨光初现时,岩温被鹿鸣声惊醒。陈青山正在给镇山印缠五彩线,那日苏往他眉心点着朱砂。篝火堆里多了一堆灰烬,仔细看都是烧焦的芭蕉叶。
"岩温兄弟,今日你走一趟勐泐。"陈青山将孔雀翎箭抛过来,"把这支箭插在澜沧江第一湾的望夫岩上,遇到戴翡翠耳环的人..."
山风突然卷走后半句话。春草笑嘻嘻地往岩温竹篓里塞艾草团:"记得带酸笋回来,阿嫂要做孔雀宴。"
老参客这时牵来头白蹄鹿,鹿角上挂着一串青铜铃。岩温翻身上鹿时,看见陈青山腕间新添了一道血痕——那形状正像龙脉打了个死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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