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跌跌撞撞循声而去,额头撞上门框也顾不上疼。直到跨过门槛闻到艾草燃烧的味道,才敢在陈阿婆的指示下睁眼。
老人正在门槛外泼洒混着香灰的鸡血,手腕上缠着七枚铜钱串成的手链。她身后是间点满白蜡烛的堂屋,烛光却照不出任何家具的影子,只有墙上挂着几十幅蒙黑布的照片。
"你碰过那个纸人了?"陈阿婆抓起苏婉的手,看到她食指沾染的金粉后倒吸冷气,"造孽啊......今夜子时前必须离开清水村!"
"到底怎么回事?那个纸人......"
"那不是纸人。"陈阿婆掀开神龛上的红布,露出个贴着黄符的陶瓮,"是等着借活人身子还魂的阴娘子。"她抓起把香灰按在苏婉眉心,"你在供桌下看见什么?"
苏婉刚要回答,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唢呐声。不是喜庆的《百鸟朝凤》,而是凄厉如泣的《哭皇天》。陈阿婆脸色骤变,冲过去死死抵住院门。
"来不及了......"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绣着八卦图的香囊,"把这个戴在心口,记住!听见轿子落地声就往祠堂跑,祠堂供桌下......"
"轰!"
院门轰然洞开,阴风卷着纸钱扑灭所有蜡烛。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,苏婉看见陈阿婆脖颈浮现出暗红色的勒痕,仿佛有根看不见的麻绳正将她吊起。
月光下,一顶纸扎花轿悬浮在院墙上。轿帘上的金粉并蒂莲正在融化,顺着轿杠滴落成"喜"字。八个纸轿夫惨白的脸颊鼓起夸张的腮红,脚尖离地三寸飘在空中。
苏婉转身要跑,左脚腕突然被冰凉的手抓住。她低头看见供桌下的纸新娘正朝她微笑,纸糊的指尖不知何时长出了青黑的指甲。
"新嫁娘——"
沙哑的呼唤从花轿里传来,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探出半截身子。苏婉拼命挣扎间扯断了香囊,八卦图裂开的瞬间,漫天纸钱突然化作燃烧的灰蝶。
灼痛感从手腕传来,苏婉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血色嫁衣。更恐怖的是右手掌心浮现出枚铜钱大小的朱砂痣,正随着唢呐节奏忽明忽暗。
"接着!"
破空声袭来,苏婉本能地抓住飞来的物件。是陈阿婆拼死扔来的桃木匕首,刃身刻着"斩邪"二字。她挥刀划向嫁衣下摆,布料撕裂声里竟迸出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。
花轿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,纸轿夫们齐刷刷转头。苏婉趁机撞开后窗,却在翻越瞬间瞥见轿帘缝隙——红盖头下根本没有脸,只有团蠕动的黑色长发。
她跌进芦苇丛的刹那,整个清水村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。但那些狗叫声越来越扭曲,最后变成老妪嘶哑的哀哭。苏婉不敢回头,朝着唯一亮着灯光的祠堂狂奔,嫁衣下摆不断滴落漆黑的黏液。
祠堂门楣上悬挂的铜镜映出她此刻的模样:凤冠霞帔,面若金纸,眉心一点朱砂红得滴血。而她身后百丈外的苏家老宅阁楼窗前,正站着个与她穿着同款嫁衣的纸人,开裂的嘴角几乎扯到耳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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