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秋河从寒潭爬上岸时,发现掌心渗出的血珠竟在石面上自动书写戏词。月光照在《锁魂劫·终章》的残页上,字迹如蜈蚣般扭动重组,最后一行赫然写着:"林秋河饰严九郎"。
"公子可要补妆?"
青芜的声音从水面传来。林秋河猛然回头,见潭中浮着块残缺的铜镜,镜中映出自己后背——暗红戏袍刺青正在肌理间游走,衣襟处金线缓缓绣出"严家班"三字。
山道上突然亮起盏白灯笼。提灯的是个独臂老庙祝,麻衣下摆沾满香灰:"后生仔,这山涧的水喝不得。"他浑浊的右眼盯着林秋河后背,"你背着严家班的魂呢。"
林秋河扯开衣襟,刺青已蔓延至锁骨:"可有解法?"
老庙祝的灯笼突然爆出绿焰:"解法?"他干瘪的嘴唇裂到耳根,露出镶着金牙的颚骨,"你祖父林鹤年也问过这话。"残缺的左手掀开麻衣,腰间赫然缠着条人皮鼓边,"我答他说——除非严家班活过来唱完《锁魂劫》!"
潭水突然沸腾。林秋河抄起石块砸向老庙祝,却见灯笼坠地燃起大火,火焰中传出严九郎的狂笑:"好孙儿,这具新皮囊可还合身?"
刺青突然剧痛难忍。林秋河踉跄着撞进破旧的山神庙,供桌上积灰的铜磬自发鸣响。他掀开褪色的神帐,惊见青芜的残魂正用血泪在墙上书写:
**子时三刻
焚血断契
阴阳渡口
无妄无生**
"你要我死?"林秋河指尖触到血字,墙面突然渗出冰霜。
青芜的虚影从霜花中凝结:"是让你选个痛快。"她溃烂的右脸正在复原,"当年我若有的选..."话音未落,庙门被飓风撞开,无数件血色戏服涌入门内。
林秋河翻身躲过戏服的扑袭,袖中暗藏的剃刀割破衣袖,露出底下新生的鳞片:"这是怎么回事?"
"严家的怨气,林家的血脉。"青芜的水袖绞住两件戏服,"你正在变成非人非鬼的怪物。"她突然贴近林秋河耳畔,"闻到尸香了吗?你的内脏已经开始腐烂了。"
供桌上的烛火突然暴涨。林秋河在火光中看清自己双手——指甲已变成乌青色,掌纹间游动着血色戏词。他扯开衣襟,刺青戏袍下新长出的人皮正在吞噬原有肌肤。
"去阴阳渡!"青芜的残魂开始消散,"用你的血..."话音被鼓声打断,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,仿佛有支无形戏班正在逼近。
林秋河冲出山神庙。月光下的山道竟变成戏台,台下摆着七把乌木椅,每把都坐着个无面人。台上严九郎正敲打人皮鼓,鼓面浮现出林秋河母亲的脸。
"儿啊..."鼓面人嘴开合,"娘替你求了桩好姻缘..."鼓槌重击,人皮嘴中吐出团带血的钢丝,"严姑娘等了你八十年呢!"
林秋河将剃刀刺入鼓面。人皮爆裂的刹那,台下无面人齐刷刷转头——他们脸上浮现出林氏先祖的面容。曾祖父林崇山的面皮突然脱落,露出底下青芜的脸:"时辰到了。"
山涧升起浓雾。青芜的残魂引着林秋河来到渡口,摆渡人的斗笠下飘出严九郎的声音:"活人过河需押魂,林公子押什么?"
"押这身脏血。"林秋河划破手腕。血滴入水的瞬间,整条河变成沸腾的朱砂汤,无数戏服在汤中沉浮。
摆渡人的木桨突然化作白骨:"不够。"他掀开斗笠,竟是双目流血的林父,"要押就押全族的魂!"
渡船猛然倾斜。林秋河抓住船舷,见水下浮着林家七代人的尸骸,每具都被钢丝穿着琵琶骨。祖父林鹤年的尸首突然睁眼:"秋河,把玉珏给为祖!"
"休想!"林秋河将玉珏按在眉心。刺青戏袍突然活过来,衣袖自动缠住林父脖颈:"逆子!当年就该把你制成童尸鼓!"
摆渡船在怨魂撕扯中解体。林秋河坠入朱砂河时,怀中的戏折残页突然发出青光。青芜的残魂化作水袖裹住他:"快!用你的血画镇魂符!"
河底现出巨大的八卦阵。林秋河咬破十指,以血为墨画出敕令。阵眼处的人皮鼓突然炸裂,严九郎的残魂被吸入旋涡:"林秋河!你身上流着林家的血,永生永世..."
青光吞没一切。林秋河再睁眼时,躺在青螺山脚的乱葬岗上,朝阳照在后背——刺青戏袍已褪成淡粉色,宛若胎记。
"后生仔,买份报纸么?"
拾荒老妪递来泛黄的《湘江日报》,民国二十一年的头条新闻旁贴着寻人启事:**悬赏五百银元寻琴师林秋河**。老妪咧嘴笑时,露出镶着金牙的颚骨:"严老板托我捎句话..."
林秋河暴退数步,报纸在手中自燃。灰烬飘散处,山腰升起缕青烟——那座本该焚毁的荒庙,正在晨雾中翘起沾血的飞檐。
喜欢张老三讲故事请大家收藏:(www.38xs.com)张老三讲故事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