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摇曳间,地图上标注的恐怖景象——般度族圣地的巨蛇图腾被整个冻裂,俱卢族的雨师井凝成冰柱。
更骇人的是极北深处那片墨渍般的阴影,旁边朱砂批注:"活物勿近"。
帐外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。
李当归忽然想起阿朵曾经说过极北之地深处的"黑潮",她说那是俱卢族最古老的诅咒——大地自己活过来吃人。
"所以他们是逃难?"宁芙的剑尖在地图上犁出深痕。
"也是狩猎。"白泽的竹简突然立起,展示出段铭文:"血火可暂退寒渊——俱卢族古籍记载的邪法。"他指尖一划,文字变成图形:九百九十九具尸体摆成的阵型,正是现在敌军驻扎的轮廓。
李当归的药碾"当啷"落地。
他想起阿朵偷偷烧掉的族徽,背面就刻着这样的图案。
"北边有东西在追他们。"白泽突然咳嗽,咳出的血沫在案几上冻成红珊瑚状的冰花,"而我们挡在唯一的生路上。"
宁芙的剑纹已经蔓延到脖颈,像套了副冰晶枷锁:"所以他们……"
夜风突然卷着雪粒灌进营帐。
"所以他们宁可死在关外——"白泽指缝间漏出几粒冰晶,"……也要抢一条活路。"
李当归的手一颤,药包里的雄黄粉洒了出来。
他想起了百草堂的阿朵,原来她之前的处境竟如此艰难。
帐内传来宁芙归剑入鞘的铮鸣:"我的剑不问因果。"
"可有人该问。"白泽的声音突然近了。
帐帘无风自动,露出他半张苍白的脸,"当归啊,药拿进来。"
油灯下,李当归看清了案上铺的地图——极北之地被朱砂圈出大片血红,旁边标注着细小的文字:"冰川寒,万灵殁"。
而代表俱卢族迁徙路线的墨线,最终停在紫金关外,像条被斩断的蛇。
“白先生,可有两全之法?”
李当归刚一进入帐内,便问出这样的问题。
营帐内的炭火"噼啪"爆响,李当归的话像块滚烫的烙铁,坠入寂静的冰湖。
白泽的竹简悬在半空,墨迹凝固成"未济"卦象。
银发军师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铜钱,三枚钱币彼此碰撞,发出空洞的轻响。
宁芙的剑纹突然泛起寒光。
她左手按在案几上,冰晶顺着木纹蔓延,将李当归的影子钉在帐布上:"战场上容不得慈悲。"
"可阿朵——"
"一个叛徒能代表千万屠夫?"宁芙的剑穗坠子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封存的金色血珠——那是她斩杀第四名雨女时留下的战利品,"昨日狴犴军收殓的尸首,最小的才十二岁。"
李当归握紧腰间的菩提子。
金藤刺入掌心,映出他脑中反复出现的画面:极北之地的雪原上,无数俱卢族孩童围着枯井歌唱,井底沉着阿朵没能救下的妹妹。
"将军。"他轻轻解下染血的护腕,露出腕上被菩提藤缠绕的"卍"字印,"若打仗只能保护一半的人,那我们算什么军人?"
帐外风雪骤急。
某个瞬间,李当归仿佛听见阿朵在哼唱那首俱卢族童谣,调子却变成了百草堂晒药时的小曲。
深夜的校场上,李当归独自坐在箭垛旁,手中的铜钱在指间翻转。
月光下,钱币表面的"仁"字忽明忽暗,像在嘲笑他的天真。
"睡不着?"
宁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,他下意识攥紧了铜钱。
女将军的银甲卸去了,只穿着素白中衣,寒螭剑随意地挂在腰间,剑穗上新结的冰蚕丝绳在风中轻晃——正是那日他偷偷编的。
"将军说过,"李当归摩挲着铜钱上的刻痕,"剑不问因果。"
"但持剑的人会问。"宁芙罕见地没有训斥,反而坐在他身旁的草料堆上。
夜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金疮药味,左臂的伤口显然又裂开了。
两人沉默地望着北方天际。
那里的星辰被某种阴霾遮蔽,偶尔闪过诡异的红光——据侦察兵说,那是寒渊蔓延时蒸腾的血雾。
"我第一次杀人时,"宁芙突然开口,"是个比我矮半头的少年。"
李当归愕然转头。
宁芙却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剑,冰蓝纹路在月光下如同活物:"他哭着用族语喊娘亲,可我依然斩下了他的头。"
校场角落的草虫突然噤声。
夜风卷起一片枯叶,正落在李当归摊开的掌心——叶脉的纹路与阿朵教他认过的俱卢族药草一模一样。
"后来我常想,"宁芙的指尖拂过剑穗,"若当年有人给那孩子一条活路……"
话未说完,北面城墙突然传来警报。
他们冲上城垛时,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:十几个俱卢族难民正在攀爬悬崖,最前面的妇人怀里抱着婴儿,孩子的襁褓上结满冰晶。
追在他们身后的不是守军,而是某种粘稠的黑色寒气,所过之处连岩石都冻裂崩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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