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当归歉意地笑笑,接过钱袋时突然想起什么:"对了,这贼人腰间铜铃..."
"哎呦!"商人突然拍了下脑门,"您看我,都忘了时辰!内子还在家中等候..."说着已经快步退开,肥胖的身躯灵活地钻进轿子,临走还不忘从轿窗探出头喊:"改日定要请二位到醉仙楼一叙啊!"
待那顶华丽的轿子走远,雀翎才长舒一口气:"这等人,比极北之地的雪狼还让人不适。"
李当归掂了掂钱袋,嘴角扬起一抹浅笑:"明天给二娃子买件新衣裳吧,她那件袖口都磨破了。"
雨不知何时停了。
月光破云而出,照亮了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。
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夜风送来一阵清甜的桂花香。
谁也没注意到,衙门屋顶上,一个红衣少女正晃着双腿,津津有味地啃着苹果。
她腰间挂着的铜铃,在月光下泛着光泽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福客栈的楼梯,李当归和雀翎推门而入,手里提着大包小包。
二娃子原本正坐在柜台边帮风二娘穿针线,一见他们回来,立刻像只小兔子般蹦了起来。
"李大哥!雀翎姐姐!"她光着脚丫跑过来,眼睛瞪得圆圆的,"你们买了什么呀?"
李当归笑着蹲下身,先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鹅黄色的新衣裳:"试试合不合身。"衣裳袖口绣着精巧的蝴蝶,领口还缀着两颗小珍珠。
二娃子小心翼翼地摸着布料,生怕自己的脏手弄坏了它。
雀翎则从背后拿出一个油纸包,里面是热腾腾的糖油果子:"趁热吃。"她语气依旧淡淡的,却细心地把最大的一颗递给二娃子。
风二娘从柜台后绕出来,看到李当归放在桌上的胭脂水粉和绸缎料子,惊讶地捂住嘴:"这、这可使不得..."
她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又擦,才敢碰那匹绣着牡丹的缎子,"这么贵重的东西..."
"昨夜多亏您照顾二娃子。"李当归诚恳地说,"这点心意不算什么。"
风二娘的眼眶突然红了。
她转身假装整理货架,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。
二娃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新衣裳,在厅堂里转着圈,裙摆像朵小黄花一样绽开。
上午的阳光暖融融的,李当归和雀翎站在客栈二楼的走廊上,凭栏远眺。
街道上熙熙攘攘,卖糖人的老汉推着独轮车吆喝,挑着新鲜蔬菜的农夫与主妇讨价还价,几个孩童追逐打闹着从人群中穿过。
"有了这五十两,我们可以在玉罗城多待些时日。"李当归望着热闹的街景,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松,"孙婆婆那边应该很快会有消息。"
雀翎倚在栏杆上,发梢被微风轻轻拂动。
她看着楼下二娃子正兴奋地向风二娘展示新得的布老虎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:"那小丫头,昨晚还说梦话喊姐姐。"
一只信鸽扑棱棱地飞过屋檐,消失在城南的方向。
李当归的目光追随着它,忽然觉得这座陌生的城池也变得亲切起来。
百花巷、孙婆婆、悬赏令...种种线索像散落的珍珠,终有一天会串成完整的链条。
"会找到的。"雀翎突然说,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。
阳光照在她清冷的侧脸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。
李当归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。
这一刻,他真切地感受到——希望,就像这春日的阳光一样,正暖暖地照在他们肩上。
此时,千里之外。
紫金关。
和煦的风卷过城头,猎猎旌旗下,螭吻军与俱卢族战士列阵而立。
宁芙银甲白袍,立于高台之上,灰眸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。
"巴图,出列。"
人群中,壮硕如山的俱卢族战士大步上前,铁甲铿锵。
这位三十六子的战绩早已传遍军营——三日前独退黑山马贼,半月前在演武场连胜七名螭吻军教头。
宁芙解下腰间螭吻剑,双手平举:"自今日起,紫金关防务暂由你统辖。"
巴图单膝跪地,粗粝的掌心稳稳托住剑鞘。
他抬头时,眼底闪过一丝了然:"将军是要去......"
"不必多问。"宁芙打断他,声音比塞外的雪还冷,可握剑的指尖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。
残阳如血,宁芙一骑白马踏出城门,身后紫金关的轮廓渐渐模糊。
忽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追来——
"宁丫头!"老赵气喘吁吁地拦在马前,花白胡子被风吹得乱糟糟的。
这位教了她十年剑法的老人,此刻手里竟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,"带着!南边潮湿,里头有艾草熏过的里衣......"
宁芙抿唇接过,指尖触到包袱里硬邦邦的物件——是她幼时最爱吃的茯苓饼,老赵每年腊八才肯做一次。
"您知道我要去哪儿。"这不是疑问句。
老赵长叹一声,粗糙的手掌拍了拍马脖子:"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?那李小子......"
见宁芙耳尖倏然泛红,老人哈哈大笑,转而正色道:"江湖险恶,别学你爹当年逞强!"
"嗯。"宁芙轻夹马腹,白袍在暮色中翻飞如鹤翼。
她始终没有回头,因此不曾看见——老赵一直站在原地,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南方官道的尽头,像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玉罗城,来福客栈。
"孙婆婆的消息到了。"风二娘压低声音,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塞进李当归手中。
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:
"匪徒多已伏法,余者改头换面,藏于城中。"
李当归盯着这行字,眉头越皱越紧。
雀翎从他肩后扫了一眼,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:"就这些?"
风二娘讪讪地搓着手:"孙婆婆说...线索只能给到这儿。"
李当归捏着纸条,指节微微发白。
改头换面?
藏于城中?
这算什么消息?
玉罗城这么大,难道要他们挨家挨户去搜?
"她莫不是在耍我们?"雀翎的声音里已带上一丝危险的寒意。
风二娘连忙摆手:"孙婆婆从不戏弄人!她既然这么说,必有其道理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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