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提审室的对峙
审讯椅的金属桌板上有道细长的刮痕,蓝阿俊盯着它,仿佛那是条通往过去的裂缝。荧光灯在头顶发出电流的嗡鸣,他伸手推了推金丝眼镜,镜腿在耳后压出两道淡红的印子——这是他特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道具,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"邓小刚"。
"蓝阿俊,或者该叫你蓝奔青?"老陈将一叠档案拍在桌上,最上面是张泛黄的户籍注销证明,"我们查过了,邓小刚的小学毕业照里,你就站在他后排第三的位置。"
蓝阿俊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板,指节泛出青白:"警官,我真的记不清那么久以前的事了。人上了年纪......"
"少来这套。"小林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火气,"1993年你和雷大明去山东,1995年招远劫杀案,2006年你用邓小刚的身份因盗窃服刑,服刑档案里你故意把体重报轻十公斤,把左撇子写成右利手,连体检表都伪造......"他猛地翻开笔记本,"但你忘了,邓小刚有乳糖不耐症,而你在石家庄蛋糕店时,每天都要喝加奶的浓茶。"
蓝阿俊的眼皮跳了跳,嘴角却扯出抹笑:"警官,这些都是推测吧?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杀过人?"
老陈沉默着推过去一个证物袋,里面是枚铜纽扣,边缘刻着朵小花:"这是在你老家墙根找到的,和1995年被害司机衬衫上缺失的纽扣型号一致。还有这个——"他抽出张指纹比对报告,"你左手食指的斗型纹,和现场烟头上的完全吻合。"
空气里突然弥漫起消毒水的气味,蓝阿俊盯着天花板上的污渍,仿佛那是块正在融化的冰。二十八年了,他以为那些血迹早已被时光漂白,却没想到,一枚纽扣、半枚指纹,就能将他拽回那个暴雨夜。
"我只是帮忙望风。"他终于开口,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"动手的是雷大明......"
"但同案犯供述,是你用扳手砸中司机的后脑。"老陈翻开山东卷宗,抽出张泛黄的讯问笔录,"雷大明临刑前喊过你的名字,说'蓝奔青才是罪魁祸首'。"
蓝阿俊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:"就算是我又怎么样?杀人罪的追诉期是二十年,现在都二十八年了,你们能拿我怎么办?"
小林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,震得钢笔跳起:"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?2014年你出狱后继续盗窃,新罪的追诉期重新计算,而且根据《刑法》第八十九条,在追诉期限内又犯罪的,前罪追诉的期限从犯后罪之日起计算!"
蓝阿俊的笑容凝固了,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警官,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派出所时,也是这样的小伙子,眼神里燃着正义的火。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,忽然问:"那个......雷大俊,他现在怎么样?"
老陈和小林对视一眼,后者从档案里抽出张照片:"这是上周他在学校打篮球的照片。"照片里的少年穿着白色球衣,汗水顺着下巴滴落,眼神里透着股不加掩饰的朝气。
蓝阿俊的喉结滚动着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审讯椅的金属桌板:"他妈妈......没告诉他我是谁吧?"
"雷小红说,等他成年了,会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见你。"老陈的声音软了些,又很快冷下来,"但现在,你必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。"
蓝阿俊突然埋下头,指缝间漏出压抑的笑声:"负责?我这二十八年,每天都在扮演别人,连照镜子都得先想想'邓小刚'该是什么表情。你们以为我活得很轻松?"他猛地抬头,镜片后的眼睛通红,"我甚至不敢去看儿子的运动会,只能远远躲在操场外的杨树下......"
"但你还是选择了继续犯罪。"小林打断他,"2023年5月12日,你和吴小峰撬开大梅家的门,用菜刀威胁未成年人,这些罪行,你以为能和二十年前的杀人案分开算?"
蓝阿俊的肩膀垮了下去,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。他盯着桌上的录像设备,忽然想起1995年那个冬夜,出租车的雨刷器在暴雨中疯狂摆动,司机后视镜里的眼神惊恐而绝望。那时他以为,只要跑得够远,就能把过去甩在身后,却没想到,命运的锁链早已在暗处收紧。
"检察官会建议数罪并罚。"老陈收拾起档案,"故意杀人罪、盗窃罪、伪造身份证件罪,每一条都够你喝一壶的。"
"伪造证件......"蓝阿俊喃喃自语,"当年在金矿,老邓说他有个远房表哥死了,身份证还没注销......我只是想有个合法身份,能买火车票,能住宾馆......"
"但你用这个身份伤害了更多人。"小林掏出手机,调出小梅的询问笔录,"那个女孩到现在还不敢独自在家,听见敲门声就会发抖。你以为自己只是偷了台电脑?你偷走的是别人对世界的安全感。"
蓝阿俊沉默了很久,忽然问:"如果我认罪,能不能......让雷大俊少受点影响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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