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学院的解剖实验室永远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,不锈钢解剖台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。那是2008年深秋,周明第三次用橡胶管戳刺大体老师面颊时,金属义齿终于从泛黄的牙龈上脱落,在解剖台边缘磕出清脆的响声。
"你他妈疯了?"我姐夫陈禹抓住周明手腕,橡胶管末梢还在滴落防腐液。三具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惨白灯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子,不锈钢器械盘里,手术刀与镊子泛着幽幽蓝光。
周明甩开他的手,食指勾着那颗沾着褐色液体的臼齿晃了晃:"活人牙齿能卖钱,死人的说不定更值钱。"他忽然将牙齿凑近解剖台上方悬挂的无影灯,暗黄色珐琅质表面折射出诡异的光斑。躺在那里的老人右眼微睁,仿佛在用最后一丝力气凝视这群医学生。
那天深夜,413寝室的玻璃风铃无风自动。周明把牙齿塞进最长的铃管时,月光正透过窗户在水泥地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纹。六个医学生的鼾声中,风铃突然发出类似金属刮擦的刺耳鸣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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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禹是第一个发病的。智齿位置传来钻心剧痛,校医翻开他肿胀的牙龈时,镊子突然打滑掉在地上。"像被几十根钢针同时扎进牙床。"他后来这么形容。接下来三天,寝室成员陆续出现低烧,最严重的王涛体温始终维持在37.8℃,抗生素毫无作用。
第四天深夜,陈禹被风铃声惊醒。月光下的玻璃铃管里,那颗牙齿正在高频震颤,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撞击管壁。当他打开手电筒的瞬间,所有异响戛然而止,但牙齿表面分明多出几道新鲜的裂痕。
"你们有没有觉得..."王涛吐出含着冰块的毛巾,"自从周明把牙齿带回来..."话音未落,周明突然从床铺摔下来,捂着右脸发出野兽般的哀嚎。应急灯亮起的刹那,所有人都看见他指缝间渗出的黑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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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李园的泥土带着初雪的寒意。当周明颤抖着埋下牙齿时,枯枝上的乌鸦突然集体振翅,黑色羽毛落满六个年轻人的肩头。陈禹望着远处解剖楼顶的十字架,突然想起入校时教授的训诫:"每一具大体老师都是折翼天使,他们用破碎的身躯托起医学的翅膀。"
风穿过铃管的声音变得清越悠扬,持续月余的低烧在黎明前退去。但周明的右脸永远留下了三道平行疤痕,就像被某种利爪划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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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后的冬夜,陈禹在值班室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护士林晓的手电筒光柱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,"陈医生,您听!"寂静的走廊深处,牛皮鞋跟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,在护士站前突然静止。
"谁在那儿?"陈禹的呵斥声在空荡的走廊形成回声。月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,在墙面上投下树枝摇晃的鬼影。脚步声再次响起时,两个护士同时抓住他的白大褂下摆——声源分明在十米开外,但皮革摩擦的吱呀声却近在耳畔。
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浓烈刺鼻。陈禹举着药商赠送的迷你手电筒循声搜索,光束扫过12床病房时,半开的衣柜门突然"砰"地撞在墙上。林晓的尖叫声中,他们看见衣柜最深处有双男士皮鞋,鞋头朝着门外,仿佛刚刚被人脱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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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查房带着荒诞的戏剧性。当陈禹蹲在23床下方时,后颈突然掠过一阵阴风。沾着泥渍的皮鞋静静躺在床底阴影里,鞋带保持着完美的蝴蝶结——这正是昨天凌晨心梗去世的张建军生前最爱穿的鞋子。护士站的登记表显示,殡仪馆工作人员取走的遗物中,确实少了一双42码皮鞋。
阳光透过雾霾照进走廊时,陈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埋齿的清晨。解剖课教师后来在班会说过的话此刻格外清晰:"你们永远不知道,那些被伤害的沉默导师会用怎样的方式维护尊严。"
住院部大厅的电子钟跳到07:00整,昨夜诡异的脚步声化作病历卡上的潦草记录。但陈禹知道,有些东西就像解剖台缝隙里渗入的福尔马林,会在记忆深处永远腐蚀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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