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三刻的乾清宫丹墀下,石静娴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绞痛,用指甲死死掐住奏折边沿。鎏金铜鹤烛台的光晕里,她看见自己指节泛白如雪——这副本该属于胤礽的躯体,此刻竟比当年解剖台上腐败的脏器更难掌控。
"淮安府六月赈灾粮款出入数目,儿臣尚有疑议。"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片,在御前划开一道裂隙,"河督衙门报损陈米八千石,然据《漕运通志》所载,彼时运河水深当逾四丈......"
突然一阵锐痛自脐下窜起,仿佛有人往她腹腔塞进烧红的铁蒺藜。她踉跄半步,袖中暗藏的翡翠压襟撞在白玉阶上,发出细碎的哀鸣。康熙从奏章堆里抬头,老迈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她额角冷汗:"保成?"
"儿臣...儿臣叩请皇阿玛圣裁!"她顺势重重跪下,借着叩首的动作将额头抵住冰冷地砖。这是胤礽教她的止疼偏方,说幼时背不出书便用这招蒙混过关。腹中绞痛却愈发凶猛,像要剖开这副躯壳,将她从太子皮囊里活活挤出。
九卿行列里传来窸窣低语。户部尚书马齐拈须冷笑:"太子殿下莫不是算学不精,被这出入账唬住了?"话音未落,石静娴猛地直起身,带血丝的眼里迸出寒光:"马大人可知漕船吃水几何?若是水深四丈尚触暗礁沉船——"她突然捂住口鼻,血腥味漫过喉头。
康熙手中象牙柄放大镜"啪"地扣在案上。石静娴透过朦胧泪光,看见那枚镜柄雕着二龙戏珠纹——和胤礽说梦话时描述的童年玩具分毫不差。剧痛中竟生出荒诞的清明:原来这具身体真的会替主人记得所有伤痕。
"传太医!"帝王低喝惊破满室死寂。石静娴却突然抓住案角,指甲在紫檀木上划出刺耳鸣响:"且慢!"她吞下喉头腥甜,扬起的下颌线绷成胤礽发怒时的弧度,"儿臣要参河道总督富察·桑额贪墨赈灾银两!"
血滴在青玉镇纸的螭纹上交汇成溪,她借着痛楚带来的清醒,将昨夜胤礽用凤仙花汁写在绢帕上的密报逐条道出。那些字迹是用太子妃的簪花小楷写成,却裹挟着胤礽筹谋十年的雷霆之势:"......七月初三,桑额命家仆将五千石官粮运往扬州盐商私仓,漕丁王二麻供认不讳。"
"荒唐!"马齐的笏板撞在金砖上,"太子殿下莫非疼糊涂了?桑额大人上月刚献《河防述要》......"
石静娴突然低笑出声。这笑法是她偷师胤礽的,三分讥诮裹着七分狠戾:"马大人不妨问问桑额,他书中'以沙压浪'之法,是用多少灾民的命填出来的?"腹中绞痛在此刻攀至顶峰,她恍惚看见毓庆宫飞檐上蹲着的铜鎏金嘲风兽——昨夜胤礽扮作太子妃来送密信时,那神兽正沐着月光。
乾清门轰然洞开的风声里,她听到康熙起身时玉带钩碰撞的脆响。剧痛撕开记忆的封印,那具被胤礽调教得宜的身体突然自行开口:"传粘竿处!即刻锁拿......"尾音化作喉间涌出的黑血,溅在御案摊开的《漕运图说》上,正落在标注"淮安府"的朱砂圈内。
"护驾!"梁九功尖利的嗓音刺破云霄。石静娴在侍卫刀光中蜷缩成团,指尖却死死抠住地砖缝隙。她想起三日前胤礽腹痛时蜷在锦被里的模样,那时他咬着她的耳朵说:"若有一日你在御前发作,定要选对手最松懈的时辰......"
混乱中有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后颈。石静娴在血腥味中嗅到熟悉的沉水香——是胤礽扮作太子妃混进来了。他广袖下的手指正按在她颈侧穴位,力道精准得仿佛丈量过千百具尸体。
"殿下忍忍。"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,"那碗茯苓糕里的钩吻毒,臣妾已找到解药了。"尾音带着太子妃该有的颤栗,按穴的手指却稳如他昔日挽弓射雕时。
石静娴在眩晕中咧开染血的唇。这才是她的胤礽,能把月事痛演成红颜薄命,也能在滔天权势前为她剖出一条生路。她借着搀扶的力道起身,袖中滑落的翡翠压襟正滚到康熙靴边。
"儿臣请旨,"她抹去嘴角血痕,眼底火光灼得九卿尽低头,"重开淮安府粮仓,活人,比死人更适合当证人。"
暮春的风穿过殿门,吹散梁间积年的沉檀香。康熙俯身拾起那枚压襟,龙纹暗扣里夹着的,赫然是石静娴模仿胤礽笔迹写就的《治河十策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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