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,石静娴便站在通州码头的晨雾里。漕运总督杨宗礼的尸首横在泥滩上,官服前襟鼓胀如孕妇,衣缝里渗出的却不是血水,而是闪着银光的沙粒。
"殿下请看。"刑部主事抖开验尸格目,"杨大人确是溺亡,可这……"他欲言又止地瞥向尸首腰间——本该系着漕运总兵关防的玉带扣,此刻竟嵌着半枚发黑的制钱。
石静娴蹲身捏起沙粒,舌尖轻触即收。咸涩漫开时,她瞳孔骤缩。这是长芦盐场的海盐,可通惠河分明是淡水漕渠!
晨雾中忽传来尖利哨音,十艘满载的漕船正破雾而来。领头的青雀舫桅杆上,索额图长子格尔芬的麒麟补子在雾中若隐若现。石静娴猛地攥紧掌中沙粒,想起三日前乾清宫议政时,正是这位国舅爷力主"漕粮改海运"。
"快拦下!"她厉声喝令,绣春刀们却僵在原地。按《大清会典》,太子虽可监国,却无权查截国舅督运的皇粮。眼看船队就要掠过尸首所在的河湾,石静娴突然解下东宫印信掷向主事:"去南书房请皇上手谕,就说…就说孤要请索相看场好戏。"
话音未落,她已纵身跃上最近的粮船。甲板在脚下发出诡异的空响,这满载的漕船吃水竟比空船还浅三分。格尔芬的冷笑从舱内传来:"殿下要查臣的船,可备足了撬棍?这些漕粮是要送进太仓的……"
"孤不查粮仓。"石静娴靴跟重重跺向甲板,震得舱内银锭相撞声如泉鸣,"查的是海龙王怎么把盐场的银子,搬进了淡水河底的漕船!"胤礽捏着密报的手指微微发颤。石静娴冒险截船的消息,是惠妃借着送安胎药透出来的。他盯着药碗里晃动的涟漪,突然将汤匙狠狠掷向地面——银匙撞上金砖的脆响中,竟混着丝竹管弦之音。
"娘娘万福。"门外传来宫女问安声,大阿哥的侧福晋瓜尔佳氏正捧着戏本子求见。胤礽强压下烦躁翻开戏折,目光倏地凝在《锁麟囊》的戏词上:"春秋亭外风雨暴,何处悲声破寂寥……"
这是他们互换身体那日,石静娴哼过的古怪曲调。电光石火间,胤礽突然扯断压襟上的翡翠坠子,对着阳光细细端详——翡翠内部竟有针尖大的"长芦"暗纹!
"取舆图来!"他顾不得瓜尔佳氏惊愕的目光,指尖顺着通惠河道疾走。当朱砂指甲停在北运河与海运码头交汇处时,铜镜里太子妃的面容浮起冷笑: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。沉银栽赃、漕粮亏空、挑动太子与国舅相争,最后能坐收渔利的……
"备轿!"胤礽抓起翡翠压襟塞进袖袋,"去广储司查历年贡品册!"格尔芬的脸在火把映照下忽明忽暗:"殿下说臣的船里是赃银,证据呢?"他猛地掀开粮舱,雪白的漕米瀑布般倾泻而出。岸边响起抽气声,石静娴却盯着月光下泛蓝的米粒冷笑:"好一招移花接木,用陈米浸了蓝靛冒充新粮,难怪船舱要做得中空防潮。"
她突然拔刀刺向米堆,刀尖挑起的却不是米袋,而是半幅浸透盐渍的麻布。布上残存的麒麟纹样,与格尔芬补子上的绣纹严丝合缝。
"上月户部丢了三船赈灾麻布,原来在这儿等着。"石静娴刀锋一转抵住格尔芬咽喉,"用官银铸成船锚沉在河底,再拿裹银的麻布包着陈米,潮气上来就化盐渗沙——杨总督怕是发现你们在漕渠暗铺铁索勾沉运银船,才被灭口的吧?"
河面忽起狂风,最后那艘未及查验的漕船竟借着风势直撞过来。石静娴正要闪避,却见船舱轰然炸开,漫天碎木中飞出成箱的户部税银,每锭底部都烙着索额图的门生印记。
康熙的怒喝恰在此时撕裂夜幕:"好个忠君体国的索相!"老皇帝立在龙舟上,脚边跪着抱账册的胤礽。太子妃鬓发散乱,手中广储司的贡品录正翻在翡翠压襟那页——所有赐给长芦盐场的御制压襟,本该刻着"忠勤慎勉",眼前这枚却是"长芦盐引"的阴文。石静娴望着胤礽袖口露出的半截朱砂笔记,突然笑出声。那页角分明画着粮船剖面图,旁边还有行小楷:"空心舱壁可藏火油,击其首则尾爆——妾在《天工开物》里读的。"
喜欢太子妃今天又在演我!请大家收藏:(www.38xs.com)太子妃今天又在演我!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