检修梯顶端的燕子窝传来细弱的啾鸣,一片沾着焊渣的羽毛飘落,裹着苏信的烟盒纸。父亲接过时,纸页发出脆响,如同十七年前焊点墙下的第一声弧光:“这小子,总把烟盒当图纸,说烟味能让焊点更结实。他焊的梅花螺丝是锅炉的脉搏,烟盒纸是未寄的家书,星型巢板是燕子的产房。”他忽然笑了,笑纹里盛着暮色,“你看这标记,是他跟我学的‘焊工密码’,当年骗我说能防小偷,其实是给锅炉装了三百个‘平安符’。”
许星突然举着焊枪为苏晴照亮,手电筒光扫过砖缝里的星型焊点:“老李叔说,苏信叔在这烟囱焊了三百道防滑纹,每道都藏着给你的生日祝福。”他突然指着某道焊纹,“看,这道纹尾端的挑勾,是‘晴’字的变形。”
苏晴摸着凹凸的焊纹,指尖划过许星特意焊在检修梯上的小挂钩——用来挂她的帆布包。年轻人望着远处的焊点墙,焊帽边缘映着城市的灯火:“我爸是长江电焊厂的老焊工,1998年暴雨夜替苏信叔挡过钢管。”他掀起袖口,露出与父亲同款的烫伤疤痕,“老李叔说,学焊接不仅是学手艺,更是学苏信叔他们焊在岁月里的坚持。”
夜雨敲打着铁皮棚顶,老李的电焊铺里飘着豆浆的焦香——他又把搪瓷缸焊在电炉上了。
“老李,你这是要焊豆浆还是焊锅炉?”老陈拄着焊枪拐杖晃进门,拐杖头的焊枪开关“咔嗒”勾住了门框,差点把自己绊倒,“当年在厂里你就爱搞发明,现在倒好,把电炉焊成了艺术品。”
老李盯着冒黑烟的电炉,焊疤下的眼睛笑成两道缝:“这不跟你学的?用焊枪当拐杖,既能防身又能点焊,一举两得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用焊枪戳了戳保险柜,“不过说真的,你那拐杖里的U盘要是被周永固的人发现,咱们可就成‘移动证据库’了。”
苏晴憋着笑,看老陈气鼓鼓地调整拐杖角度:“老陈叔,您这拐杖的焊纹比我初学的时候还歪。”
“去去去,”老陈佯装生气,拐杖却不小心碰倒了墙角的焊条堆,“这叫‘缺陷美学’,你爸当年教苏信焊修补丁,那家伙能把星型焊成烧饼,现在倒成了你们眼里的‘密码大师’。”
老李突然从裤兜掏出个歪扭的星型铁环,焊纹七扭八歪:“瞧,这是苏信当年送我的‘防狼手环’,说是用抗洪剩下的边角料焊的。”他晃了晃铁环,发出杠铃般的笑声,“结果戴了三天,把我手腕卡出了焊疤,现在倒成了周永固眼里的‘杀手标记’。”
父亲无奈摇头:“苏信那小子,焊技术不行,创意倒挺多。当年在宿舍焊烤架,把暖气片焊成了变形金刚,宿管员追着他跑了三条街。”
老陈突然指着老李的胸口,笑得直咳嗽:“得了吧,你俩当年在职工澡堂焊防滑垫,结果焊成了迷宫,害得我摔了个屁股墩——”他突然正色,敲了敲拐杖,“不过话说回来,苏信焊的梅花螺丝,倒是比他的烤架靠谱多了。”
生锈的铁门在撬棍下发出垂死的哀鸣,扬起的铁锈味混着模具的机油味。苏晴的手电筒扫过堆积的模具,突然照见齿轮凹槽里的送货单,“永固建安”的公章上,父亲的焊工证编号被铁锈染红。
“就是这个!”父亲的焊枪喷出弧光,火星溅在他颤抖的手背上,如同撒了把燃烧的焊渣。模具裂开的瞬间,三本账本从夹层掉落,纸页间夹着的,除了母亲的便利贴,还有张泛黄的X光片——那是苏信1998年的肺部CT,右肺叶清晰可见三毫米的焊渣阴影,与父亲病历上的描述完全一致。
苏晴翻开账本,1998年8月的记录让她瞳孔骤缩:“泵站阀门采购价180元/个,周永固签字改价1800元,差价汇入‘星源贸易’账户——开户人,苏信。” 但在账本最后一页,赫然贴着张转账回执,收款人竟是“长江电焊厂工会”,附言栏写着:“抗洪钢材差价,暂存工会账户,待购劳保用品——苏信”。
“因为这是苏信和我联手做的局。”黑暗中突然响起老李的声音,焊灯在他手中亮起,照亮他胸前的焊疤——不知何时,那道疤竟变成了“三星连弧”的形状。他从保险柜取出另一份账本,封面焊着苏信的焊工证编号,“1998年暴雨前,苏信就发现周永固的贪腐,他故意留下假账,真正的证据,”他指向模具深处,“藏在你媳妇实验室的梅花螺丝里,每颗螺丝都是微型摄像头,记录了周永固调换钢材的全过程。”
深夜的“苏信焊坊”飘着焊条燃烧的气味,许星趴在地上调试新焊的货架,焊枪在他手中灵活得像支画笔:“老李叔说,苏信叔当年焊错了三百个星型焊点,结果成了咱们的密码本。”他突然抬头,焊帽下的眼睛亮晶晶的,“你手腕的疤痕,真的能感应焊点?”
苏晴摸着疤痕点头,看着他焊货架时特意在拐角处多焊的防滑纹——和父亲在焊点墙第217号焊点的手法如出一辙。货架焊完时,许星突然掏出个小铁盒,里面躺着枚用废焊条焊的星型耳钉:“在废品站捡的,焊纹是苏信叔的‘半弧收尾’,当年他总说,‘留半道缝,给生活喘口气’。”他耳尖发红,“你戴戴看?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