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长林翻过来的瞬间,浑身血液仿佛凝固:“2015年7月12日,检测员陈长林目睹厂长篡改报告,收受现金元整”。字迹深浅不一,显然是用钝器一点点凿进塑料的。
“他们烧了我的脸,烧了锅炉房,却烧不掉钢板上的刻痕。”苏晴退向侧门时,突然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,“这是我姐醒来后写的第一份笔录,她明明记得我在锅炉房,可所有人都说我‘提前下班了’——直到去年她偷偷去查公墓,发现墓碑下埋的是个锅炉零件。”
保安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,陈长林抓住那张纸,看见苏晚颤抖的字迹:“小晴的工牌编号是017,和检测报告的第17处不合格一样……”
“下周五凌晨三点,第二炼钢厂。”苏晴在浓烟中转身,声音突然轻下来,“我姐说,钢水浇铸时的光,能照见所有被焊死的真相——包括你当年替厂长签的那份‘苏晚自愿放弃追责’的协议,其实是我按的指印。”
火光轰地窜起,陈长林看见她抬手时,手腕内侧纹着极小的齿轮图案——和苏晚后颈的疤痕一模一样。当保安踹开门的瞬间,他突然想起苏晚临终前说的话:“长林,锅炉房的墙……还有字……”
他突然注意到工牌边缘的压膜有一道极细的裂痕,指甲轻轻一挑,泛黄的照片竟从夹层里滑出——底下是张崭新的一寸照,照片上的女人后颈没有烧伤,左眼角有颗苏晚独有的泪痣,正对着他扯出个苦涩的笑。
“苏、苏晚?”陈长林的手指几乎要捏碎塑料卡。照片背面用焊枪刻着更小的字:2018年冬,在废品站捡到小晴的工牌,才知道她没被烧死。
浓烟涌进鼻腔时,记忆突然出现拼图般的错位:去年在医院,苏晚临终前抓着他的手,指甲缝里嵌着铁锈碎屑,当时他以为是幻觉,现在才想起那是第三机械厂后墙的红砖材质。还有她反复念叨的“小晴的工牌编号017”,分明是清醒时的暗示。
“陈师傅!”保安的呼喊近在咫尺,他慌忙将照片塞回工牌,却发现操作台上燃烧的牛皮纸袋里,有张边角未燃的诊疗单——2016年3月15日,市烧伤专科医院,患者姓名“苏晚”,诊断结果:后颈III度烧伤修复手术,供皮区:左大腿外侧。
而“苏晴”刚才露出的后颈烧伤,位置和形状与这张诊疗单上的示意图完全重合。
警笛声刺破夜空时,陈长林被保安架着往外走,路过燃烧的墙角,突然看清那些密密麻麻的刻字里,“苏晴”的名字被划掉,在下方重新刻了行小字:“替妹妹活下去的第1712天”。数字旁边,是用焊渣烫出的两朵重叠的小蔷薇——那是苏晚中学时最爱画的图案。
凌晨两点,陈长林蹲在派出所外的梧桐树下,颤抖着插入从火场顺出的U盘。视频文件里,第一个画面让他浑身血液结冰:2015年7月13日,重症监护室,脸上缠着纱布的苏晚正在打字,屏幕上是给妹妹苏晴的留言:“小晴,他们说你死了,但我摸到你工牌上的刻字,017是你的生日,对吗?”
下一段视频,拍摄于2017年冬,镜头对着镜子,苏晚正在往脸上涂抹烧伤疤痕特效膏,旁白是压抑的哭声:“厂长说你尸体被烧没了,可公墓管理员喝醉了说,埋的是锅炉房的旧零件。小晴,如果你还活着,就来找我……如果没活着,姐替你活着,刻完所有该刻的字。”
最后一个视频是前天录制的,画面里的“苏晴”摘下面罩,露出苏晚完整的脸,她对着镜头举起焊枪:“长林,当你看到这些时,要么已经想起当年替我签收的不是配件单,是厂长让你转交的‘苏晴死亡证明’;要么还在骗自己。但第十七滴焊渣落在你后颈时,我替你挡的不只是熔浆,是你即将被灭口的命。”
视频突然卡顿,雪花屏上跳出串乱码,紧接着是段音频:“陈哥,当你听到这个,说明我姐已经去赴那场必死的约了。” 少女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,像从十年前的锅炉房管道里飘出来,“我是小晴,真正的苏晴。2015年爆炸时我被气浪掀进排水渠,他们以为烧焦的是我,其实……”
杂音突然尖锐,陈长林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当画面恢复时,屏幕中央只有行不断闪烁的坐标——第二炼钢厂地下三层,1998年废弃的锅炉检修通道。角落水印显示拍摄时间:2025年5月7日 00:17,正是他收到监控截图的同一时刻。
U盘突然发烫,像块即将融化的焊锡。陈长林慌忙拔出时,发现金属接口处粘着片极小的银色齿轮——和“苏晚”“烧伤”处的纹身完全一致,却比厂徽多了道裂痕。这个细节让他猛然想起,十年前事故报告里的锅炉房设计图,地下三层标注着“备用安全阀存放库”,而图纸右下角的签名,正是厂长的名字。
警笛声在工业区边缘炸开时,他的手机第三次震动,锁屏跳出条没有号码的彩信:监控截图里的“苏晴”正在撕扯脸上的疤痕贴,露出的皮肤下,隐约可见条形码般的激光纹身——那是2010年后才普及的工伤职工身份识别码,而苏晚的事故发生在2015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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