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阳码头的江水泛着铁青色,货船的桅杆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。李逸风裹紧粗布斗篷,混在扛麻包的苦力队伍里下船。身后不远处,周明远扮作算卦先生,肩上的青布幡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,"文王神算"四个字在潮湿的空气里洇开墨痕。
"当心!"周明远突然拽住李逸风。一艘逆流而上的漕船突然失控,船舷擦着码头木桩轰然撞来,惊起一片惊呼。李逸风望着船上"漕运总督府"的朱漆匾额,想起《推背图》第三十九象里那幅波涛汹涌的画面——浪中浮着三颗头颅,谶语"鸟无足,山有月;旭初升,人都哭"在脑海中闪过。
"去悦来客栈。"周明远压低声音,"掌柜是旧识,能落脚。"两人穿过湿漉漉的石板路,街边茶馆里的说书人正拍着醒木:"各位看官!这《推背图》第四十象,分明预言我大清要..."话音戛然而止,几个官差挤开人群冲进去。
客栈后院,掌柜老陈将两人带进柴房,掀开墙角的青石板,露出个暗格:"周爷,您要的东西在这。"里面是个油纸包,拆开竟是半卷残破的《推背图》手抄本,第三十九象旁边密密麻麻写满批注。
"这是先帝年间,钦天监漏出来的孤本。"老陈擦着汗,"上面说'鸟无足,山有月'合起来是个'岛'字,指的是..."话没说完,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。
周明远猛地吹灭油灯:"从狗洞走!"三人刚钻出墙,就听见客栈里传来踹门声。李逸风在巷子里狂奔,怀中两卷《推背图》撞得胸口生疼。转过街角时,他瞥见绸缎庄的橱窗里,几张东洋丝绸上的团鹤纹,竟与第四十象里孩童手中的旗帜图案一模一样。
"去江神庙!"周明远拉住他拐进一条小巷。庙门虚掩着,供桌上的香灰未冷。李逸风刚要开口,周明远突然捂住他的嘴,贴着耳朵说:"屋顶有人。"
瓦片轻响,三道黑影破窗而入。李逸风反手抽出匕首,却见来人亮出玄铁令牌——正是钦天监的制式腰牌。为首的中年人掀开斗篷,竟是失踪多年的前监正陆远山。
"李贤侄,别来无恙。"陆远山盯着他怀中的书卷,"玄真没告诉你,《推背图》有真有假?"他从袖中取出一卷,展开后第四十象的图画赫然不同:三个孩童手中的旗帜上,分明写着"汉满蒙"。
周明远瞳孔骤缩:"你怎么会有...先帝秘藏的版本?"
陆远山冷笑:"当年袁李二人推演到第四十象,算出天下将分,却不敢明言。真本里'无土有主'说的不是地域分裂,而是..."
话音未落,庙外突然响起炮声。众人冲到庙前,只见江面升起滚滚浓烟,十余艘挂着龙旗的战舰正在炮击对岸。李逸风望着冲天火光,突然想起第三十九象的颂辞"十二月中气不和,南山有雀北山罗"——这分明是暗示内乱将起!
陆远山脸色惨白:"糟了!太子勾结洋人,要以清君侧之名逼宫!"他抓住李逸风,"快解读第四十象!真本里藏着破局之法!"
李逸风摊开两卷书,目光落在真本的颂辞上:"一口东来气太骄,脚下无履首无毛;若逢木子冰霜涣,生我者猴死我雕。木子"是"李","猴"谐音"侯",难道...他猛地抬头:"是李鸿章!能救大清的人是李鸿章!"
周明远突然指向江心:"快看!"一艘画舫正朝着旗舰疾驰,船头立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王承业。他手中举着个匣子,在火光中反射出诡异的光。李逸风认出那是装着《推背图》的檀木匣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。
"他们要用预言蛊惑军心!"陆远山急道,"第四十象的'小小天罡',被他们曲解成要扶持幼主!"
爆炸声更近了,庙墙开始簌簌掉落碎石。李逸风突然抓住陆远山:"第三十九象还有后半句!'十二月中'指的是腊月,也就是..."
"现在!"周明远脸色煞白,"今天正是腊月初八!"
千钧一发之际,远处传来更响亮的炮声。所有人转头望去,只见下游驶来一支挂着"北洋水师"旗号的舰队,最前方的战舰上,"李"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李逸风握紧手中的书卷,终于明白"生我者猴死我雕"的真正含义——李鸿章力挽狂澜于既倒,却也预示着王朝终将覆灭。
"走!"陆远山推着两人,"去舰队!只要让李中堂看到真本..."话没说完,一支箭矢破空而来,正中他咽喉。李逸风接住倒下的陆远山,只见对岸高楼上,王承业正举着弓箭狞笑。
周明远拽着他躲进庙后:"别管书了!先保命!"两人刚翻过院墙,就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。回头望去,江神庙已被炸成废墟,纷飞的瓦砾中,两卷《推背图》在火中卷曲,那些预言仿佛都化作了灰烬。
但李逸风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当他望着江面上升腾的硝烟,望着北洋水师的舰队劈开浊浪,突然意识到:或许《推背图》的真正"象眼",从来不是某个人或某件事,而是这动荡时代里,每个试图改变命运的人。
"去码头。"他握紧周明远的手,"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。"夜色中,两人的身影融入混乱的人群,朝着未知的方向奔去。而汉阳城的战火,才刚刚开始燃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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