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冬朔雪,本该山河冷寂,但大军出征这天,竟是万人空巷。
男女老少纷纷上街,为镇北大军助阵扬威。
姑娘们早早地占领了楼台珠窗的最佳观景席,只为一睹半遮面郎君的风采。
铁骑开道,羽旌翻飞,将军们跨马行街,银盔亮甲在飞雪中威风凛凛。
为首的男子戴着银色面具,红色斗篷下银色战甲熠熠生辉。他神情冷淡,目光锐利,只露出的半张脸俊美无俦。
姑娘们甫一见到他便开始欢呼呐喊,掷花弥巷,漫天飞花携雪为他送行。
“谢将军,看我看我!——”
“清妃大人,啊啊啊啊!——”
不少姑娘挥手尖叫,只为求他转眸一瞥。
可他目视前方,视若无睹,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。
“谢将军有点无情啊……”
“神气什么,不过就是个毁容的妃子,靠着跟皇帝的关系谋了个肥差,啊呸!”
“有病吧你!好歹是为国出征的将军,把脑袋勒在裤腰带上,算个屁的肥差啊!”
人群嘈嘈杂杂,好在有士兵开道,军队依旧井然有序。
林暮雨也在默默哭泣,但不是被伤了心,而是不舍。
“虽然我答应跟你成婚,但清妃大人才是我心目中的郎君,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。”
林暮雨边对着许思言挥手作别,边哭着对嵇山说道。
嵇山无言,只是目光随着那人渐渐远去。当那人身影逐渐不真切,他越发觉得心痛难言。
“喂你干嘛去!”
嵇山突然挤开人群,跑了下去,林暮雨在身后呼喊他也不回应。
“莫名其妙!”
林暮雨嗔怪一声,又回过头去泪别清妃大人了。
“借过——借过——”
嵇山艰难地挤开摩肩接踵的人群,目光追逐着那道红色身影,一点一点拉近他们的距离。
可为什么目光可及,却像隔着天堑呢?
他试图挤到街上去,却被士兵拦了回来。
他高声大喊,却被人声鼎沸淹没。
就在他以为再也不可能追上的时候,前方变故陡生。
“啊!!——有人掉下去了!出人命了!”
嵇山恰好撞见那人从高台栏杆跌落,红色裙摆在风中艳红如血。
……
从教坊司出来后,娥灵便很少出门,她太惧怕世人对她的指指点点。
但今天大军出征,她听说领军的是曾经的清妃,如今的镇北将军谢世清,于是她来了,还穿了她最好看的红裙。
她对不起他——没想到父亲为了她,竟然会犯下谋逆暗杀这种大罪来,害得清妃身受重伤,她简直百身莫赎。
她在狱中时,常常夜里惊醒,梦见清妃在中秋宫宴上,穿着青红色的衣服,对着她笑,笑着笑着,流出血泪来。
怕是恨死她了吧。
可她除了祈祷他能醒过来,再也没有可以赎罪的了。
后来她被罚入了教坊司,没人愿意与她来往,就连曾经的秀女们,也因为父亲暗杀一事,对她避之唯恐不及。
她厌弃自己,常常恨不得去死。
很多人也希望她死。
十冬腊月,寒风刺骨,可每当她挨完罚深夜回去时,被子总是湿的,寒气几乎凝结成冰。
她不敢盖,只能围着衣服抱膝取暖,可不一会,衣服就会被她的泪水浸湿。
也许她熬不过这个冬天,就会被冻死。
可后来,他们说她可以出去了。
“真是见了鬼了,要不是清妃跟皇上求情,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。”
后来她才知道,不止她一个人得救,娥府上下几乎都因此逃过一劫。
为什么呢?
就连她都那么厌弃自己,他怎么会不恨她呢。
很想得到一个答案,但她知道她是没机会了——她是罪人,他成了将军。
所以今天她赶来为他送行,看那人骑着高大战马离她越来越近,她不敢呼喊,只能捂着嘴流着泪朝他挥手,却已觉得心满意足。
可突然阴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:“贱人,去死吧!”
“啊!!————”
一股巨力将她推下了高楼,霎时间天旋地转,无边的恐惧将她淹没。
北风在耳边呼啸,刮得她遍体生寒,将她的眼泪也冻结成霜。
她闭上双眼,无奈地接受死亡的到来。
只是遗憾,为何她不能给梦中人留下最美的印象,而要在他面前跌得这么凄惨,会吓到他吧?
好在疼痛应该只有一瞬。
……
可是等了很久,疼痛并没有传来。
只有熟悉的如清泉般的声音传入耳畔,似乎还带着笑意:
“灵儿,为什么我每次见你,你都要摔到我的怀里呢?”
她猛地睁开双眼,就见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清俊男子垂眸,无奈地对她笑了笑。
“清妃大人!”
娥灵惊讶得完全呆住了,大脑全然无法思考。
四周响起来一波又一波的惊叹声。
刚才红衣女子从高楼跌落时,裙摆飘飞,那抹红色实在太过惹眼,所有人都忍不住尖叫,为她提心吊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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