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河跟着出去看,昨晚打算搭帐篷的地方,半截沙丘陷了下去,留下一个丈把宽的坑,沙粒还在往下滚。陈掌柜子站在坑边,脸色发白,手里的指南针攥得指节都红了。
“老河叔……”阿顺凑过来,声音里没了昨晚的随意,“您那石头……真能预警?”
老河摸了摸怀前的磁石,红绳被体温焐得软了些。“不是石头能预警,”他缓缓开口,“是走的路多了,石头记着咱们踩过的坑。就像人记事儿,记的次数多了,下次再碰到,就知道该绕着走。”
陈掌柜子走过来,看了看老河怀里的磁石,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指南针,忽然叹了口气:“老河,是我糊涂了。这西洋玩意儿认方向是准,可它认不得沙子底下的险啊。”
接下来的路,阿顺总爱凑到老河身边,问磁石的事。老河也不藏着,偶尔会把磁石拿出来,让阿顺摸一摸。石面上有不少细小的纹路,是常年攥在手里磨出来的,红绳也褪了色,在阳光下泛着旧旧的红。
“您父亲当年,也是这么教您的?”阿顺问。
“嗯。”老河点点头,想起父亲教他认沙路的模样——怎么看沙粒的走向辨风向,怎么听驼铃的回声认距离,怎么摸磁石的震颤知凶险。“他说,走沙路就像做人,不能只盯着眼前的方向,还得记着脚下的路。指南针能带你走对方向,可只有记着路的人,才能走得稳、走得远。”
阿顺似懂非懂,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。有天夜里歇脚,他看见老河坐在沙丘上,手里拿着磁石,对着月亮晃了晃。红绳在月光下飘着,像一条细细的红线,一头连着过去,一头系着现在。
“老河叔,您这磁石,以后要传给谁啊?”阿顺走过去,坐在他身边。
老河笑了,把磁石举起来,月光照在石面上,映出一点微弱的光。“谁能记着这沙路,就传给谁。”他顿了顿,看了看阿顺,“你要是愿意学,以后我教你认——哪片沙窝子能歇脚,哪块岩壁能躲风,哪处底下有暗水,不光要记在石头上,更要记在心里。”
阿顺眼睛亮了,用力点头。风从耳边吹过,带着远处驼铃的响,老河把磁石放回怀里,红绳贴在胸口,暖暖的。他知道,父亲传给他的不只是一块磁石,更是一条路——一条藏在沙子里、记在岁月里的路。
又走了两天,远远看见黑水河的影子时,陈掌柜子拿出指南针,表盘上的指针稳稳指着北方。“到了!”他笑着说,把指南针递给老河,“你看,这西洋玩意儿确实准。”
老河接过指南针,又摸出怀前的磁石。红绳在指间绕了一圈,他对着黑水河的方向晃了晃,磁石安安静静的,石面凉丝丝的,却像带着某种踏实的温度。
“都准。”老河笑了,把指南针还给陈掌柜子,把磁石塞回怀里,“针指的是北,石记的是路。少了哪个,都走不完这趟沙路。”
阿顺跟在旁边,看着老河怀里的红绳,忽然觉得那不是一条普通的绳子,是一串藏在岁月里的脚印,是一段传在手心的念想。他想着,等以后自己也成了老驼夫,也要像老河叔一样,揣着一块记路的磁石,牵着驼队,走在这漫漫沙路上——让红绳飘在风里,让石头记着路,让每一步都走得踏实、安稳。
驼铃又响了起来,这次的声音里,多了几分轻快。老河抬头看了看天,阳光正好,黑水河的水在远处闪着光,他知道,这趟路走完了,下一趟路还在等着。而怀里的磁石,会跟着他,继续记着那些藏在沙窝子里的路,记着那些传了一辈又一辈的念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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