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寒潭洞?”孙老的惊呼在死寂的石厅中格外刺耳。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石厅深处那黑黢黢的引水暗渠入口,声音因惊愕而变调:“那…那冰窟窿?!代帅!那地方深入山腹,寒气蚀骨,终年冰封!主公如今虚不受补,气血两亏,移居彼处,无异于将他推入万年冰窖!寒毒未清,再遭此极寒,恐…恐立时断绝生机啊!”
陈墨的脸色也瞬间煞白,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寒潭洞,那是潜龙谷最阴冷、最与世隔绝的所在,是惊蛰营用来储存珍贵药材、甚至存放阵亡将士遗骸的天然冰窟。将重伤垂危、刚从心魔洪涛中拉回的李长天送入那里?这已不是冒险,是近乎残忍的放弃!
柳红袖没有回应孙老的质问。她只是死死盯着那幽深的暗渠入口,仿佛要将那黑暗看穿。袖中的玄铁兵符冰冷刺骨,沉甸甸地坠着她的手腕。权柄如山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瘟疫的阴影如同无形的巨网,已悄然罩下。石厅已被污染,谷内人心惶惶,任何一处看似洁净的居所,都可能潜伏着致命的疫气。唯有这寒潭洞,深入山腹,与外界隔绝,引的是地底活水,寒气本身就是天然的屏障。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,一条冰封的、九死一生的生路。
“石厅已被疫气沾染。”柳红袖的声音干涩冰冷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,“留在这里,十死无生。移出去,谷内何处敢称净土?一旦瘟疫蔓延,整个潜龙谷就是他的陪葬场!”她猛地转向孙老和陈墨,眼中是孤狼被逼至悬崖的狠绝,“寒潭洞!唯有那里!寒气虽重,亦是死中求活的屏障!孙老,告诉我,若辅以火室、暖玉、烈药,再以你金针锁脉,吊住他最后一丝元气…可有…一线可能?”
孙老看着柳红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,看着她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,所有的劝阻都堵在了喉咙里。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,闭上眼,脑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凶险的药石相冲之局,最终,艰难地吐出一口气:“…三成!最多三成!还需天时地利人和!更需…他自身那一口气,能顶住寒气的侵蚀!否则…便是速死!”
“三成…足够了!”柳红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,如同抓住了地狱边缘最后一根荆棘,“总比坐以待毙强!陈墨!”
“在!”陈墨一个激灵,肃然应声。
“立刻准备!”柳红袖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,“调集营中所有暖玉、火浣布、最烈的烧酒!在寒潭洞入口处,以最快速度搭建双层隔温火室!炭火昼夜不息!调拨四名内力最精纯深厚、甘愿赴死的亲卫,轮番以阳刚内力护持其心脉!所需药材,由孙老列出清单,不惜一切代价,立刻备齐!搬运过程,由你亲自挑选心腹,以烈酒喷洒,生石灰铺路!主公周身以火浣布多层包裹,暖玉贴身!孙老金针随行护持,寸步不离!我要他活着进入寒潭洞!听明白了吗?!”
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,带着破釜沉舟的惨烈气息。陈墨被这气势所慑,心中所有疑虑被瞬间碾碎,只剩下执行命令的本能:“遵代帅令!属下即刻去办!”他转身冲出石厅,嘶哑的吼声在通道内回荡,惊蛰营这架战争机器,为了一个人的一线生机,开始不计代价地疯狂运转。
石厅内,只剩下柳红袖和孙老,以及榻上无知无觉的李长天。刺鼻的生石灰味道开始弥漫,烈酒被泼洒在门槛和地面,滋滋作响。隔绝,已经开始。
柳红袖走到榻边,最后一次俯视着李长天沉睡的脸。苍白、虚弱,眉宇间是深沉的疲惫。破庙篝火下的誓言,剜毒石厅中的嘶吼,指尖那微弱的勾连…过往的一切在此刻汇聚成一股尖锐的痛楚,刺穿了她强行冰封的心防。她伸出手,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,轻轻拂过他冰冷的脸颊,声音低哑得只有自己能听见:
> **“…这条命,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…现在,要送你去冰窟里赌命…”**
> **“…撑住…等我…”**
她猛地收回手,仿佛被那冰冷的触感烫伤。决绝重新覆盖了她的眼眸,再无半分软弱。她转身,面向那幽深的引水暗渠入口,如同面对命运冰冷的审判。
> **“孙老,开始吧。”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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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# 二、冰窟鬼域,薪火微燃
通往寒潭洞的引水暗渠,狭窄、崎岖、湿滑。常年不散的寒气凝结在岩壁上,形成一层滑腻的冰霜。火把的光芒在这里显得微弱而挣扎,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如同巨兽食道般幽深冰冷的通道。每一次呼吸,都带出长长的白雾,瞬间被黑暗吞噬。
八名精挑细选、内力深厚的亲卫,两人一组,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特制的、铺着厚厚火浣布和暖玉的硬木担架。李长天被包裹得像一个巨大的茧,只露出苍白如纸的脸。孙老紧跟在担架旁,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,始终搭在李长天的腕脉上,几枚金针在他头顶和胸口微微颤动,散发着微弱的热意,对抗着无孔不入的寒气。两名死士医士紧随其后,怀中紧紧抱着装满烈药和应急药材的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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