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口,地狱的画卷在焦臭与血腥中徐徐展开。三道防线如同被啃噬的朽木,在赤潮的反复冲击下支离破碎。第一道壕沟已被尸体填平,燃烧的鹿砦化作焦黑的残骸。第二道矮墙下,厮杀已进入最惨烈的肉搏阶段。断锋营的士兵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用牙齿、用指甲、用折断的枪杆,与不断涌上来的叛军绞杀在一起。
柳红袖如同浴血的修罗,腰刀早已砍出无数缺口,每一次挥斩都带起一蓬血雨。玄甲被叛军的血、火油的黑烟和自己的汗水浸透,冰冷沉重地贴在身上。断指处的旧伤在剧烈的厮杀和刺骨的寒风中疯狂叫嚣,每一次格挡、每一次劈砍,都像是用烧红的铁钎反复捅刺着神经末梢。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,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“左翼!补上去!”她的嘶吼声在震天的喊杀中依旧清晰,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沙哑。几个浑身浴血的少年兵咬着牙,挺着长枪,嚎叫着冲向被撕开的缺口,用单薄的身体撞向叛军厚重的盾牌,瞬间被数支长矛洞穿!他们的惨叫被淹没,尸体成了迟滞敌人脚步的障碍。
“蜂窝弩!齐射右翼攀墙之敌!”柳红袖的刀指向右侧矮墙,那里数十名叛军正借着云梯疯狂攀爬。
“嘣嘣嘣——!”残存的几十架蜂窝弩再次发出怒吼,密集的重箭将攀爬者如同下饺子般射落。然而,弩箭的嘶鸣也暴露了位置,叛军阵中数架床弩调转方向,粗如儿臂的巨弩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扎入弩阵!
“轰!咔嚓!”
木屑与血肉横飞!一架蜂窝弩连同周围的五名弩手瞬间被撕碎!飞溅的碎骨和内脏泼洒在柳红袖冰冷的甲胄上,温热粘稠。
时间如同被鲜血浸泡,沉重粘滞。一个时辰?还是两个时辰?柳红袖已无法分辨。断锋营的伤亡超过一半!老兵死伤殆尽,民夫崩溃逃散又被督战队砍杀,少年兵稚嫩的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狰狞和濒死的疯狂。防线摇摇欲坠,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。
“代…代帅!”一名满脸血污、左臂不自然扭曲的校尉踉跄着扑到柳红袖身边,声音带着哭腔,“顶…顶不住了!第三道防线…被…被突破了小半!弟兄们…快死光了!”
柳红袖一刀劈翻一个冲上矮墙的叛军,腥热的血喷了她一脸。她抹了把脸,视线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,扫过那些在血泊中抽搐的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,最后定格在校尉绝望的脸上。三个时辰…李长天要的三个时辰,才过去多久?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冰冷的绝望如同寒潭水,瞬间淹没了她。
就在这时!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!”
一阵不同于叛军号角、更加苍凉雄浑的号角声,如同穿透阴云的曙光,骤然从谷口侧后方、那片被称为“鹰愁涧”的险峻山梁上传来!
紧接着,是如同滚雷般沉闷、却带着大地震颤的马蹄声!一面残破却依旧狰狞的黑色磐石大旗,在鹰愁涧陡峭的山脊线上猛然展开!旗帜之下,是如同黑色铁流般倾泻而下的骑兵!为首一人,身形魁梧如铁塔,挥舞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长柄战斧,发出震碎云霄的咆哮:
> **“磐石营!凿穿他们——!!!”**
磐石!是磐石和他的磐石营残部!他们竟在休整不足半日后,奇迹般地翻越了连飞鸟都愁的鹰愁涧天险,如同神兵天降,狠狠砸向了叛军攻势最猛烈、也是侧翼最薄弱的腰肋之处!
这突如其来的、来自侧后方的雷霆一击,瞬间将气势如虹的叛军前锋拦腰斩断!正在猛攻谷口防线的叛军猝不及防,阵型大乱!后方督战的慕容垂赤色大纛疯狂挥舞,试图稳住阵脚,但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!
“援军!是我们的援军!”
“磐石将军来了!杀啊!”
谷口防线,原本濒临崩溃的断锋营残兵,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!绝望瞬间化为狂喜和滔天的杀意!柳红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,所有的疲惫和剧痛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机驱散!她猛地举起卷刃的腰刀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声音撕裂寒风:
> **“断锋营!反击——!把狗娘养的推回去——!!!”**
“杀——!!!”
残存的断锋营士兵,爆发出最后的、野兽般的嚎叫,跟随着柳红袖,如同决堤的洪水,从摇摇欲坠的工事后涌出,向着陷入混乱的叛军发起了绝地反扑!
谷口战场,瞬间攻守易势!磐石的铁骑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黄油,在叛军阵中疯狂搅动、切割!断锋营的残兵则如同复仇的恶鬼,死死缠住正面之敌!叛军前锋彻底崩溃,自相践踏,丢盔弃甲,向着来路狼狈溃逃!
柳红袖冲杀在最前方,刀锋所向,残肢断臂纷飞。断指处的剧痛在肾上腺素的冲击下变得麻木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杀戮的快意在血管中奔流。她看着溃败的赤潮,看着磐石营黑色的战旗在敌阵中猎猎飞扬,心中紧绷的那根弦,终于…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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