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首劈开靛青色的海水，激起两道珍珠般的浪花。相柳站在高耸的艏楼上，银发在海风中飞扬如旗。他眯起那双能够穿透迷雾的眼睛，注视着前方逐渐开阔的海域。
“爹爹，这里的海水颜色变了！”海月攀上艏楼，小手紧抓着雕刻有鲛人图案的栏杆。孩子指向远方，那里海水由墨蓝转为翡翠般的碧色，阳光穿透水面，照出海底连绵的珊瑚丛林。
相柳抚过儿子被海风吹乱的额发：“我们已穿过赫拉克勒斯之柱（注：直布罗陀海峡古称），进入一片从未有海国船只到达的水域。”
鬼方辰披着深蓝色鲛绡长袍走来，手中青铜罗盘的指针微微颤动。“根据星图和海流推算，这片海域应当呈封闭盆地状，后世会称它为'地中海'。”
贤泽带着几名水手降下主帆，船速渐缓。他指着右舷方向：“姨母，您看岸上那些……”
海岸线上，参天古木形成一道墨绿色的屏障。在那些足有十人合抱粗的橡树之间，隐约可见用兽皮和树枝搭建的简陋居所，像鸟巢般悬在离地五六丈的树杈上。几个皮肤黝黑的人影正敏捷地在树冠间移动。
“爹爹，这里的人住在树上吗？”海辰瞪大眼睛，小手抓紧父亲的衣角。相柳凝视那片原始森林，摇了摇头：“他们还未掌握建造石屋的技术。”他指向更远处升起的几缕炊烟，“那里应该是个部落的聚居地。”
鬼方辰从怀中取出海图，在上面添加新的标记：“东方大陆的文明尚未传播至此。这些部落可能还停留在石器时代中期。”
“下锚！”贤泽的喝令在甲板上回荡。青铜锚链发出沉闷的哗啦声沉入海底，激起一片银光闪闪的鱼群。
当相柳的旗舰放下舷梯时，沙滩上已聚集了数十个身披兽皮的原始人。他们手持燧石长矛，矛尖在阳光下泛着黑曜石般的冷光。为首的是个头戴鹿角冠的老者，深褐色的皮肤上绘满螺旋状的白色纹路。
“他们说的语言……”鬼方辰眉头紧锁，“不属于任何已知语系。”
鹿角老者突然举起骨杖，喉间发出类似海潮轰鸣的喉音。随行的沧鳞部战士立即按住腰间青铜剑，却被相柳抬手制止。
“准备礼物。”相柳低声道。贤泽立即命人抬来一筐在非洲海岸收集的彩色贝壳，以及几件磨制精美的燧石刀具。
当这些物品被小心放置在沙滩上时，部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。鹿角老者颤巍巍地拾起一枚泛着虹彩的贝壳，贴在耳边聆听，随即露出孩童般的笑容。他转身对族人喊了几句，几个年轻人立即奔向森林深处。
“他们在取交换物。”鬼方辰轻声道。
不多时，年轻人带回几张鞣制过的鹿皮、用海草串起的干鱼，还有几块散发着松香的琥珀色树脂。老者亲自将这些物品推到相柳面前，又指了指贝壳。
“这种树脂……”贤泽拾起一块对着阳光观察，“质地透明，气味芬芳，可能是极好的防水材料。”
交易在沉默中进行。相柳示意水手们再添几串南海珍珠，老者则命人取来更多兽皮和一种深红色的矿物颜料。当夕阳将沙滩染成金色时，鹿角老者突然跪倒在地，对着相柳的银发和沧鳞战士的青铜甲胄念念有词，粗糙的手指在海沙上画出神秘的符号。
“他们把您当成了海神。”贤泽低声道。
鬼方辰注视着那些符号：“不完全是崇拜……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契约仪式。”
离开这个部落后，船队继续沿着曲折的海岸线向西航行。每当发现新的聚居点，相柳都会命人记录当地的地形、植被和部落特征。在第七个日出时分，前方海面突然出现一片多山的岛屿轮廓。岛屿沿岸，用石块垒成的鱼堰如同迷宫般延伸入海。当船队靠近主岛时，二十余艘用芦苇捆扎而成的奇特小船从湾口驶出，每艘船上站着三四个皮肤黝黑的渔人。
岛民首领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，裸露的上身绘满蓝色螺旋纹样，脖子上挂着用鲨鱼牙和珊瑚制成的项链。通过艰难的肢体交流，相柳了解到这个部落以捕鱼为生，并掌握了初步的航海知识。
在获得许可后，众人登岛考察。他们发现岛民已开始种植一种类似小麦的谷物，并用火山岩制作磨盘。最令人惊讶的是，在部落圣地中央竖立着一块刻有复杂星图的石板。
离开火山群岛，船队转向北方。海水的温度逐渐降低，沿岸的植被也从茂密的阔叶林变为低矮的针叶林。当第一片浮冰出现在海面时，了望手发出了警报。
“右舷方向有船只！”
五艘用整根橡木挖成的独木舟正破浪而来。舟上站着七八个金发碧眼的北欧猎人，他们身披驯鹿皮，手持燧石长矛，独木舟首雕刻着狰狞的熊头图案。
“准备防御，”贤泽下令，“但不要主动攻击。”
独木舟在距离船队三十步处停下。一个脸上涂着蓝纹的高大男子站起来，发出雷鸣般的吼声。相柳注意到他们的武器虽然原始，但划船的技巧极其娴熟，能在波涛中保持完美的队形。
鬼方辰取出几块燧石工具，用绳索缓缓降下送到对方船上。蓝纹男子检查后，突然从独木舟底部捧出一块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石头。
“这是……冰髓石？”相柳瞳孔微缩，“只在极寒之地形成的矿物，能保持低温千年不化。”
经过一番手势交流，双方达成以物易物。北欧猎人获得了青铜鱼钩，几把燧石刀，和一些铁制武器。而海国则得到了不少珍贵的冰髓石。
临别前，蓝纹男子突然指向北方，做出风雪和巨大动物的手势，又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熊牙项链。
“他可能在警告我们，北方有危险，”贤泽皱眉，“或者是邀请我们去猎捕什么巨兽。”
相柳沉思片刻：“不必冒险，准备返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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