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撑着弑神剑站起来时,掌心被剑柄硌得生疼。
这痛感倒比脚下的焦土更真实些——断梁下压着半块刻着"丹房"的木牌,我上个月还在那间丹房里给周青调过洗髓丹的火候;青竹残枝上的红绳褪成了灰白,是我刚入门时和小师妹打赌输了系的,她当时笑我手笨,说红绳要系三年才灵验。
"我只离开了多久......竟已沧海桑田?"喉咙像被碎星扎了,每说一个字都泛着腥甜。
风卷着焦灰灌进袖口,我这才发现道袍下摆不知何时被划开了道口子,露出底下被雷劫灼得发皱的皮肤——和三年前渡雷劫时的伤一模一样,可那时候青云宗的晨钟还能传到十里外。
识海里突然泛起涟漪,天机子的残魂弱得像片将碎的蝉翼:"莫慌,残界与现世的时间流速本就不同。
你在残界辗转三月,这里或许已过三载。"他的声音裹着血锈味,显然刚才的坠落让他又消散了几分。
"师兄!"
这声呼唤混着瓦砾摩擦的轻响撞进耳膜。
我反手握住弑神剑转身,剑尖却在半空中顿住——穿月白裙的女子正从断墙后踉跄跑来,发间的青玉簪歪在耳侧,裙角沾着暗红的血渍。
是红莲,周青的未婚妻,半年前我去轮回残界时,她刚结丹成功,如今气息却紊乱得像团被揉皱的云。
她跑到我三步外时突然栽了个跟头,膝盖磕在带棱的碎石上,却像是没知觉似的,撑着地面继续爬过来。
我快步上前要扶,她却先攥住我道袍的下摆,指尖冷得像块冰:"你终于回来了......"她仰起脸,眼尾的泪混着灰,在脸上犁出两道白痕,"自从你切断命运链接,整个修真界都在动荡。"
我蹲下来与她平视,能看见她眼底爬满血丝,像被火烧过的蛛网:"怎么说?"
"各大宗门的传功玉牌全碎了。"她喉咙发紧,"以前祖师爷的传承都是顺着命轮锁链往下灌,现在锁链裂了,那些老东西的残魂要么疯,要么散。"她突然笑了一声,带着哭腔,"苍梧派的大长老走火入魔时,把藏经阁烧了;万剑阁的剑冢炸了十七口剑炉,死了三十七个外门弟子......"她的指甲掐进我手背,"甚至有人开始跪在广场上骂天道,说我们修了一辈子,不过是给命轮当燃料。"
我想起残界里那些欢呼着要挣脱轮回的残魂,突然明白过来——原来所谓"天道",不过是用无数修士的魂魄当锁链,把这方世界捆在轮回里。
而我撕开的那道裂痕,不仅放跑了残魂,也扯断了现世修士与传承的联系。
"但我们知道。"红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,"你是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人。"她的目光扫过我腰间的弑神剑,又落在我掌心还在发烫的珠子上,"周青在药园守着,他说你肯定会回来,说你最见不得青竹倒、药苗枯......"
"药园。"识海里的天机子突然咳了一声,这次的声音更虚了,"记得我临消散前说的话么?
青云宗的药园。"
我猛地抬头,看见天空那道裂痕又深了几分,像只正在睁眼的巨目,裂隙边缘泛着诡异的金红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。
灵气乱得更厉害了,刚才还能勉强感应到的天地元气,现在像被搅进漩涡的水,根本抓不住。
"天道的命门......"我喃喃重复着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弑神剑的纹路。
这把剑是我用雷劫里淬了百年的精铁铸的,以前总觉得它重得压手,现在却像长在我血肉里似的,连心跳都和剑鸣同频。
红莲突然松开手,往后退了两步。
她低头擦了擦脸,再抬头时眼神清亮了些:"我带你去药园。"她转身时,我看见她后背的衣裳浸透了血,应该是刚才跑过来时被断木划的,"周青在那等你,他说......"她的声音突然哽住,"他说你要是敢再扔下我们去什么残界,他就把你种的千年紫芝全炼成毒药。"
我跟着她踩过满地断瓦,路过演武场时,看见当年刻着"青云七杰"的石碑倒在草堆里,"林寒"两个字被砸得缺了半角。
风卷着灰从背后吹来,我忽然想起刚入门时,老首座摸着我的头说:"这孩子根骨普通,但贵在能守。"可现在,我守的不是青云宗的规矩,是要把这困住所有人的天道,砸出个窟窿来。
"到了。"红莲停在半人高的断墙前。
药园的篱笆早没了,只剩几截焦黑的竹桩。
但那些我亲手种的药材还在——百年紫芝缩成了拳头大,却还撑着伞盖;冰魄草伏在土里,叶片上凝着霜;最里面那株我用雷劫水养了十年的血参,茎秆上竟缠着道金红色的光,和天空裂痕的颜色一模一样。
"这是......"我蹲下身,指尖刚碰到血参的叶子,识海里突然炸开一道惊雷。
天机子的残魂最后一次在我识海显形,他的身影已经透明得能看见后面的药草:"命门......在血参的根下。"他的声音混着破碎的金芒,"那是天道锁链的锚点,也是......"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