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客户要求现结佣金,且不接受任何简历美化。”
阿特把工牌扔进垃圾桶,转身走向电梯。玻璃门映出他挺直的脊梁,身后传来哈哈女士的笑声:“这才对嘛!当个真中介,总比当个假领导强!”
阿瑶又回来了。
茶水间的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,阿特正盯着电脑屏幕核对简历,忽然听见哈哈女士和阿瑶的对话从储物柜后飘来。
“你听说没?小张被抓了。”哈哈女士拖把杆往地上一杵,震得柜门吱呀作响。
阿瑶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:“哪个小张?”
“就阿特那个同乡兄弟,上个月还在咱们公司楼下发传单的那个。”哈哈女士压低声音,“骗了个电子厂女工的‘介绍费’,说是能安排她当车间主管,结果钱到手就寄回老家给他老婆盖新房了。”
阿瑶突然笑出声,咖啡差点洒在白衬衫上:“这回女工可以直接把钱给他老婆了——没有中间商赚差价,多环保。”
哈哈女士把拖把头往地上一摔,溅起一串水花:“可也没有中间商提供的预期服务了呀!女工以为能当主管,结果还在流水线打螺丝;他老婆以为能住新房,结果老公进去了,房子烂尾了——两头空!”
阿特的手指在键盘上僵住。他想起上周小张还蹲在公司后巷抽闷烟,说“老家媳妇得了病,不寄钱回去孩子就要辍学”。当时他骂了句“活该”,现在却觉得喉咙发堵。
“要我说啊,”哈哈女士哼着歌继续拖地,“这中介行业和骗钱的区别,也就差个营业执照。咱们哄客户画大饼,小张哄女工画新房,皮特哥哄咱们画升职——谁比谁高贵?”
阿瑶忽然转头看向阿特,眼神像看穿了他藏在报表下的焦虑:“所以啊,小特,你是想当被抽成的‘女工’,还是当分赃的‘小张’,或者……”她指尖敲了敲他桌上的工牌,“当那个画饼的‘皮特哥’?”
阿特猛地合上电脑,屏幕蓝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惨白。
茶水间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,阿特把速溶咖啡粉倒进纸杯时,听见哈哈女士和阿瑶的对话像针尖般扎进背景音里。
“要我说啊,中介这行当最忌讳的就是心软。”哈哈女士把拖把往墙角一杵,水渍在瓷砖上蜿蜒成扭曲的蛇形,“前年我侄女来城里打工,被一家黑中介骗了三个月房租,哭着说‘他们当初答应包分配食堂的’——笑死,合同里白纸黑字写的可是‘提供食堂信息’!”
阿瑶倚着冰箱门,指尖转着钢笔:“所以阿特现在学聪明了。上周他给电子厂招工,把‘夜班补贴’说成‘弹性工作制’,把‘宿舍八人间’说成‘青年社区’,那帮小年轻听得眼睛发亮。”
阿特的手一抖,咖啡粉洒在键盘上。他抓起纸巾胡乱擦拭,听见哈哈女士嗤笑:“小特啊,你当那些孩子真不懂?他们只是赌自己能熬出头——就像你赌皮特哥某天会良心发现给你升职一样。”
道义与生存的天平
阿特把擦脏的纸巾揉成团,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入职时的自己。那时他会在招聘会上提醒求职者“这个岗位需要倒班”,会在合同里用红笔圈出“试用期不交社保”,结果被皮特哥骂得狗血淋头:“客户要的是听话的牛马,不是挑刺的祖宗!”
后来他学乖了。给建筑公司招工人时,他把“高空作业无防护”说成“挑战高薪机遇”;给物流公司招司机时,他把“超时罚款”说成“多劳多得奖励机制”。
“算计得太清楚也不一定能幸福。”阿特突然开口,声音混在饮水机的轰鸣里,“就像小张的老婆,她要是早知道老公寄回去的钱是骗来的,还会收得心安理得吗?”
阿瑶的钢笔在指尖停住:“但小张老婆现在要还的,可是双倍的债——小张的赔偿金、女工的被骗款,还有乡亲们指指点点的唾沫星子。”
哈哈女士把拖把头往地上一摔:“要我说啊,这世道谁比谁干净?中介骗求职者,老板骗中介,银行骗老板——最后大家都在赌自己不是最后一棒。”
没有感情的修罗场
阿特的手机震了一下,是客户发来的新需求:“急需三十名焊工,要求四十八小时内到岗,薪资可压低10%。”他打开招聘软件,把“月薪八千”改成“月薪七千”,把“包食宿”改成“提供住宿信息”。
“中介里边的人,没有感情。”阿瑶突然走到他工位旁,高跟鞋敲得地板咚咚响,“知道为什么猎头部总招应届生吗?因为新人好骗——骗客户,骗求职者,最后连自己都骗。”
阿特抬头看她:“你不也是应届生进来的?”
阿瑶笑出声,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他电脑屏幕:“所以我签的CTO才会跑路啊。那家伙入职当天就发现,我们给他画的‘技术总监’饼,其实是个‘光杆司令’的空壳。”
利字与苦劳的博弈
深夜的办公室只剩阿特和哈哈女士。哈哈女士在拖地,阿特在改简历,突然听见她说:“小特,你上个月给那个机械厂招的工程师,昨天跳槽了。”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