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船在漩涡里打着转儿,船底的朽木发出垂死的呻吟。
陆醉川的手指深深抠进船舷,咸涩的海水已经漫到他脚腕,可他望着小九被浪花打湿的盲眼,望着沈墨寒被风掀乱的鬓角,突然觉得喉咙里烧刀子的劲头又涌上来了——就算没酒,这口气也得撑住。
"老九,把桂花糕收好了。"他弯腰替小九系紧斗篷带子,指尖碰到她掌心还留着的糕屑,"等上了岸,我去福来居讨两坛十年陈的女儿红,再让王婶蒸三大笼桂花糕,管够。"
小九仰起脸,雨水混着海水从她睫毛上往下淌。
她摸索着抓住陆醉川的手腕,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:"我不饿。"又指了指他怀里鼓起的城隍印,最后用力攥了攥他的手。
石塔上的黑影突然发出尖啸,青灰色手臂猛地一挥。
原本缠在船底的漩涡像活了似的,"轰"地掀起一人多高的浪头,木船被拍得横过来,赵霸天抱着林大侠从船尾滚到船头,腰间的飞针袋"哗啦"撒了一地。
"奶奶的!"赵霸天抹了把脸上的水,抄起两把柳叶镖甩向黑影,"老子当年在海河斗水鬼,也没见这么能折腾的!"飞镖擦着黑影的斗篷掠过,竟像扎进了棉花里,连道白印子都没留下。
"赵爷且慢!"沈墨寒的桃木剑在胸前划出半圆,剑身腾起幽绿火光,"这东西的气脉连着海水!"她咬破舌尖,鲜血溅在剑脊上,"阴阳术里讲'水为阴母',它借了整片海的力!"
话音未落,黑影的手臂突然膨胀三倍,指甲长得像铁钩,"唰"地勾住船舷。
陆醉川只觉船身一沉,半边船板瞬间碎裂,海水"咕嘟咕嘟"灌进来。
他反手抽出沈墨寒的桃木剑,城隍印在胸口发烫,烫得他想起第一次觉醒时,老城隍说的那句话:"酒是引,心是根,真到了要命的关头,你身上的血气比烈酒更烈。"
"老沈,那玩意儿的力从海上来,咱们就断它的根!"陆醉川把城隍印往掌心一按,暗红纹路顺着手臂爬上来,"小九,给我开眼!"
小九的判官笔突然泛起金光,她虽然看不见,可笔锋却精准地戳向陆醉川眉心。
一道暖流淌进他识海,眼前的景象突然清晰十倍——黑影的斗篷下,无数黑线像血管似的扎进海水里,每根黑线都在往它体内输送阴煞之气。
"在那儿!"陆醉川大喝一声,桃木剑挽了个剑花,"赵爷、林大侠,砍那些黑线!"
赵霸天抄起船桨砸断两根黑线,林大侠的铁掌直接拍碎第三根。
沈墨寒趁机念动咒语,桃木剑上的幽绿火光凝成锁链,"咔"地锁住黑影手腕。
黑影吃痛,手臂缩回半截,可那些被砍断的黑线转眼间又长出新的,比之前更粗更黑。
"这样下去不是办法!"林大侠抹了把脸上的血,他左肩被黑影扫了一掌,衣服下渗出血来,"这东西在海里跟鱼一样,咱们是旱鸭子!"
一直站在船尾没动的神秘老者突然开口,声音像老榆木撞钟:"陆地的气脉在三十步外。"他抬起枯瘦的手指,指向漩涡边缘,"那石塔建在海底的断龙脊上,龙脊属阳,能镇阴邪。"
陆醉川顺着他手指望去,果然看见石塔基座处有暗金色的光纹若隐若现。
他脑子突然转过弯来——老城隍的传承里说过,城隍掌阴阳分界,陆地属阳,正是阴邪的克星!
"小九,画'镇'字符!"他把桃木剑往地上一插,"老沈,用你的术法把龙脊的阳气引过来!
赵爷、林大侠,给我缠住那玩意儿!"
小九的判官笔蘸着自己的血,在虚空画出碗口大的"镇"字,血符刚成形就"轰"地炸开,金光像网似的罩住黑影。
沈墨寒咬破指尖在剑上画符,桃木剑突然发出龙吟,剑尖直指石塔基座,暗金色光纹顺着剑身爬上来,把她整个人都映成了金色。
黑影似乎察觉到危险,青灰色手臂疯狂拍打船身,木船彻底散了架。
陆醉川一把捞起小九,踩着碎木板往石塔方向游。
赵霸天甩出最后一把飞针,正好扎中黑影后颈,林大侠的铁掌跟着拍上去,震得黑影发出尖嚎。
"就是现在!"陆醉川把小九塞进赵霸天怀里,单手捏着城隍印冲向黑影。
城隍印上的"酆都"二字突然活了,红光大盛,照得黑影的斗篷"刺啦"裂开一道缝——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怪物,而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腐尸!
腐尸中央,一颗泛着幽蓝的珠子正在跳动,每跳一次,就有腐尸的怨气钻进珠子里。
"核心是那颗怨珠!"陆醉川想起老城隍说过的"万邪归宗",咬着牙把城隍印往前一送,"给我破!"
红光裹着城隍印结结实实砸在怨珠上。
怨珠"咔嚓"裂开蛛网似的纹路,腐尸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,瞬间化作黑灰。
黑影的斗篷"噗"地散成黑雾,海面上突然平静下来,漩涡消失了,连刚才的暴雨都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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