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天刚蒙蒙亮,苏青家的木门就被擂得山响。
苏青踢开炕边的尿盆,揉着眼睛拉开门栓,只见对门杨瑞华婶子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,手里攥着个磨边的布包,指节都泛着白。
"苏科长!我家老阎……老阎他没回来啊!"杨瑞华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:"往常这时候,他早蹲煤棚数钱了!今儿个黑市散场一个多钟头了,解成去胡同口瞅了三趟,连根毛都没找着!"
苏青往巷口望了眼,晨雾裹着扫街大爷的笤帚声飘过来,空荡荡的没个人影。
他心里一沉——阎埠贵那老小子精得像狐狸,除非撞上枪口,否则绝不会误了回家喝玉米糊糊的点。
"婶子您先别急,"苏青把人让进门,顺手扶住她差点跪下来的膝盖,"昨儿我让他去收冻肉,保不齐跟贩子砍价困在哪个胡同里了。"话虽这么说,他却想起之前刀疤李说的:"公安查的紧,好多线都断了!"
杨瑞华搓着皴裂的手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"苏科长您不用安慰我了,我让解放去派出所问过了,值班的说:昨晚抓了批投机倒把的,没说名字……苏科长,您可得帮我把老阎带回来啊!我家老阎要是坐牢了,我家的天就塌了!"她越说越急,真要往下跪,被苏青眼疾手快拽住。
"使不得使不得!"苏青把人搀稳,"您就在家等我消息,我这去厂里问问保卫科,保准把阎老师安全带回来。"
打发走杨瑞华,苏青冲屋里喊了声:"秀兰,你带光光慢慢去厂里,我先去厂里打听清楚。"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蓝布工装就往外跑。脸没洗牙没刷,嗓子眼还堵着隔夜的玉米饼子味,可他顾不上了——昨儿让阎埠贵收冻肉,阎埠贵被抓这里也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。
到了厂里,自行车随意一摆,就往值班室闯,值班室的灯亮着,小刘正趴在桌上填值班记录,见苏青一头汗冲进来,笔杆差点戳破纸:"苏科长?您这是……踩电门了?"
"刘卫民呢?"苏青扒着门框直喘气。
"科长得七点半才到厂呢,您有事儿找科长吗?"小刘指了指墙上的马蹄表,"这才七点十分,还差二十多分钟呢。"
"我问你个事儿,"苏青压低声音,"昨晚派出所是不是在黑市那边有行动?"
小刘一拍大腿:"您可算问着了!我昨儿跟片警朋友喝酒,他喝高了说漏嘴,说所长下令抓肉票贩子,说是要端掉黑市卖肉的源头。"他咂摸咂嘴,"我这朋友还说,现在肉食管得严,黑市上还能倒腾冻肉,肯定有大鱼在后面捣鼓……"
苏青暗道坏了,心里彻底明白了。阎埠贵那老小子,准是收冻肉时撞在枪口上了。派出所要抓源头,他这种跑单帮的虽说不是大头,但逮住了也是典型。
阎埠贵要是真因为投机倒把劳改,他家还不得炸了锅?再说,这事儿他也有份——让老阎帮忙收粮收肉,本就是私下交易,要是被抖搂出来,保不准公安要查他家地窖了…
"小刘,"苏青掏出根烟塞给他,"这事儿你先别跟别人说。刘科长一到,你立刻喊我,就说我在厂办等他。算了,你不用告诉你们科长了,就当我啥也没问。还有你帮着把我的车停到棚子里去。"
苏青想到刘卫民也不一定在公安说的上话,得重量的人说情,还得级别不能低了,要跟公安局或者派出所所长直接说的上的话的就行,刘卫民的根子就在轧钢厂,以前还是个低调的副科长,还是他帮着上的科长,没有用。
"哎哎哎?好的!"小刘点着烟,不明所以地看着苏青匆匆往厂办公楼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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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苏青小跑到厂长办公室时。杨厂长正对着搪瓷缸子倒水,见他满头大汗撞进来,眉头先皱了:"小苏,你这咋咋呼呼的,跟火烧屁股似的?"
"厂长,出事儿了!我正着急找您想办法呢!"苏青平静呼吸才说:"我院里对门邻居,阎埠贵在黑市交易被派出所扣了!"他赶紧把小刘透露行动的事儿说了,最后咬咬牙,"昨儿他帮我去黑市收冻肉,才撞上的枪口……"
杨厂长拿旱烟袋的手顿了顿,烟丝撒了半桌:"帮你收肉?小苏,你要囤多少肉才够啊,厂里在肉联厂多买的,加上你自己捣鼓的,够吃几年了,你还囤?"
苏青有些尴尬,搓搓手:"我这不是担心以后光景不好,有钱就买点儿!反正猪油放着也不会坏。"
杨厂眯起眼打量苏青:"小苏啊,我早想问你了,你真的是因为肉票出来才囤肉吗…现在你说的肉票也出了,按理说你可以停了,但是我总感觉你还是着急着囤肉囤油呐…"
"厂长,您看出来了?"苏青诧异的问。
"我能看不出来?你小子猴精猴精的,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?"厂长手摩挲着手里搪瓷缸。
"厂长,那我就不瞒您了,您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,您要是信我,就偷偷的准备点,再过一年多时间也就是59年初夏开始,全国大部分地区都会干旱,农田地里将会颗粒无收,咱们会闹三年饥荒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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