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如刀,裹挟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与皮肉焦糊的恶臭,在镇北城千疮百孔的躯体上肆虐。夕阳沉沦,泼洒出大片大片黏稠如血的暗红,浸透了半边天幕,也无情地涂抹在城下那条蜿蜒的河流上——那早已不再是水,而是粘稠得难以流动的猩红浆汁。断折的枪矛、破碎的铁甲、支离的肢体、面目全非的尸体……一切都被这恐怖的“血河”贪婪地吞噬、浸泡,汇聚成一幅凝固的人间地狱图卷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,吸一口,是铁锈的腥甜混合着内脏腐败的甜腻,直冲脑髓。
城墙垛口,守城主将陆擎天,如同一尊被遗忘在血火炼狱中的磐石雕像。他左臂齐根而断,断口处仅用肮脏的粗麻布狠狠勒住,暗红的血痂层层叠叠覆盖了最初的布色,又在寒风中冻得发硬发黑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剧痛。他仅存的右手,青筋暴突如虬结的老树根,死死攥住那柄陪伴他半生、此刻却布满锯齿般豁口的玄铁重剑。剑身深深楔入脚下冰冷的砖石缝隙,成了他摇摇欲坠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唯一支点。血丝密布的眼球,几乎要瞪裂眼眶,死死钉在城下。那里,蛮族的狂潮无边无际,如同沸腾的黑色岩浆,涌动着吞噬一切的毁灭欲望。更令人心胆俱裂的,是狂潮中那三座移动的、披覆着森然骨甲与厚皮的小山——狰狞的战象,粗壮的象腿每一次落下,都让饱经摧残的大地发出沉闷的呻吟。
“呜嗷——!”
一声撕裂长空的象吼,压倒了战场所有的喧嚣。那头最为庞大、宛如史前巨兽的战象,在蛮族士兵歇斯底里的狂呼嚎叫中,轰然启动!它披挂的骨甲在夕阳下泛着惨白的光,粗壮的象腿如同巨柱夯击大地,每一次落下都引发城墙砖石簌簌抖落尘埃。它化身失控的死亡山峦,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,朝着镇北城最后的壁垒——那道由千年玄铁浇铸、镌刻着无数黯淡符文的巨大闸门,发起毁灭性的冲击!
象背上,那近丈高的赤膊蛮王,筋肉虬结如盘绕的巨蟒,在夕阳下闪烁着古铜色的油光。他手中挥舞的并非寻常兵器,而是一条碗口粗细、布满狰狞倒刺的巨型链锤!每一次挥舞,都卷起凄厉刺耳的破空尖啸,如同地狱的号角。链锤所过之处,那些明知必死却仍试图用残破身躯阻挡巨象前行的最后守军,如同遭遇飓风的草芥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扫得高高飞起,在空中爆裂成一团团模糊的血肉烟花!蛮王纵声狂笑,那笑声非人,带着纯粹的、毁灭一切的兽性快意,在血腥的空气中震荡。
“轰——!!!”
巨大的象鼻,凝聚着万钧怪力,如同传说中天神砸下的破城巨槌,狠狠抽打在早已遍布蛛网般裂纹的玄铁闸门之上!闸门上那些曾流淌着守护光辉的古老符文,在承受了无数次撞击后早已不堪重负,此刻被这终极一击彻底榨干了最后一丝能量,光芒瞬间湮灭,如同垂死者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“咔啦啦——!!!”
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,刺透了每一个守城士兵的耳膜。那道象征着最后希望与秩序的厚重闸门,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,如同被岁月蚀空的朽木,轰然向内崩塌!巨大的、边缘扭曲锋利的金属碎片,如同死神的镰刀,裹挟着毁灭的动能,向四面八方激射!沉闷的撞击声、金属入肉的噗嗤声、濒死的惨嚎声瞬间交织在一起。最近的十几名士兵被直接洞穿、拍扁,甚至被飞溅的碎片拦腰斩断,鲜血混合着内脏喷溅在冰冷的砖石和同伴惊恐扭曲的脸上。浓重的尘埃混合着血腥气冲天而起,遮蔽了洞开的城门,仿佛地狱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巨口。
城门,彻底洞开!
“吼——!” 排山倒海的嗜血狂吼瞬间爆发,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熔岩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!无数蛮族士兵,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杀戮的火焰,如同挣脱了牢笼的饥饿兽群,踏着同伴和守军的尸体,疯狂地涌入这扇通往征服与掠夺的大门!刀光闪烁,如同密林;长矛攒刺,如同毒蛇之牙。涌入的洪流所到之处,抵抗迅速被碾碎,只留下更浓的血色和更凄厉的哀嚎。
“爹——!!!”
一声撕心裂肺、带着无尽绝望和疯狂的嘶吼,从城墙侧翼的尸骸堆中炸响!一个年轻的、几乎被血污完全覆盖了面容的身影猛地跃起——正是陆擎天之子,小校尉陆青。他眼睁睁看着象征着父亲半生坚守的城门被那巨兽摧毁,看着那蛮王在破碎的城门洞中如同魔神般狂笑肆虐。一股滚烫的、足以焚烧理智的怒火直冲顶门,压过了所有恐惧和伤痛。他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疯虎,不顾一切地从同伴的尸堆中扑出,手中那柄早已卷刃的战刀反射着夕阳最后的血光,目标只有一个——斩断那头巨象那夺走无数兄弟性命、摧毁城门的恐怖象鼻!
“青儿!回来!不可!” 陆擎天目眦欲裂,发出野兽般的绝望咆哮,残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想要前冲阻拦。然而,断臂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失血过多的眩晕猛地袭来,眼前一阵发黑,身体踉跄着重重撞在冰冷的城垛上,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冲向那必死的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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