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斐知道女儿摹这些画不易,但如能打发这无耻之小人,想来女儿不会怪他。只是不知这姓张的是否会满意而放过南宫家,俗话说“阎王好见,小鬼难缠”。少不得要求姐姐写信给柳家家主周旋此事。
“听说南宫家小姐品貌出众,可否唤出一见?”张通判见南宫斐不吭声,又一本正经地说,眼睛却滴溜溜看着厅堂门口,仿佛那里有佳人款款而来。
南宫斐差一点一口血喷出,怒容满面,双手发抖,道:“你、欺人太甚,闺阁女子怎好随便见外男。”
“我与南宫兄年龄不相上下,南宫小姐唤我一声伯伯也可,算不得外男。”张通判恬不知耻地说道。
南宫斐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,头脑发昏,嘴唇颤抖,正欲反驳,只听他不再理他,直接吩咐衙役去后宅请人。他只得道:“张大人且慢,我叫人唤她,莫要吓到后宅妇人。”
张通判面露得逞的微笑,好似在说,早点识相岂不更好。
南宫斐两眼发直,四肢发凉,他珍藏的宝贝女儿风华无双,琴棋书画无一不精,如今又添绣技,已渐入佳境。若是被眼前狗官看中,不是主动送去为妾,就是被诬告谋逆,被判奴籍,想想就如万箭穿心般疼痛。
南宫斐眼前一阵阵发黑,真恨不得女儿容貌立刻变成丑八怪。姣好的容貌,在这乱世足为祸端,而非福气。
张文轻抿一口茶水,惬意无比,脸上笑意若有若无,眼里渴盼的眼神藏也藏不住,好似猎豹等待猎物的灼热。
两人都不说话,气氛一时尴尬。
“这恐是外人误传,我家小女长于深闺,外人如何得知她形貌与才艺。小女才貌平庸,怕是入不得大人的眼。”南宫斐拱手解释,暗暗祈求女儿将容貌化得越丑越好。
张通判只“嗯”了一声,不置可否。南宫世家出才貌双绝的女子,世人皆知,知他有意藏拙,见他急得满头大汗,便不理他。
南宫夫人房中,睐娘抹去脸上的泪,坐起身,等候母亲喝药,心中悲凉,以后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。南宫夫人早已知道外面的事情,口中发苦,心中发冷,她已经活够了,亲眼看见南宫世家覆灭,难道女儿也要遭殃?可怜她娘家父兄殉了大明,夫君不想出仕隐居,为何鞑子就是不肯放过她们。
“睐娘,活下去,无论有多难,都要活下去。”南宫夫人抱着女儿,轻抚女儿鬓发,柔声道,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悲惨的命运。
“所有的苦难就当是一场暴雨或冰雹,咬咬牙就过去了。无论母亲在与不在,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,万不可轻生。”南宫夫人轻柔的声音响在睐娘耳边。
睐娘知母亲已抱死志,拼命摇头,泪如雨下:“姆妈也要好好活着,睐娘不能没有母亲。”
“母亲的身体怕是拖不久了。”南宫夫人泪珠滚滚而下,自从金牛村分别,她一度以为女儿已死,悲痛过度,多次晕死过去,损伤了根本,女儿回来,稍有振作,已是回光返照。
母女二人抱头痛哭,忽听赵伯来报,张大人要见睐娘小姐。
母女二人惊惧互望一眼,睐娘无奈站起身,拿帕子擦了擦眼泪,从袖中掏出妆盒,在母亲的房中熟练地涂抹了几下,便起身往外走。在回姑苏的路上,她化妆成普通女孩的样子已经熟络。
赵伯觉得今天睐娘小姐有点怪,化妆怎么越画越丑,脸色黑黄,眉毛粗野,双眼无神,与平日仙子般的容貌天差地别,看着有点像村姑。
殊不知,睐娘就是仿着金牛村姑娘的样子给自己装扮,一路行来,过于美丽的容貌引来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,她本善丹青,便调出颜色,将自己涂抹成一个村姑。
赵伯没说什么,反而觉得这样甚好,那张大人明显来者不善。
一阵脚步声传来,赵伯先将画呈上。听说只是摹本,还是根据回忆所画,张文便不甚在意。抱着随便看看,若有精品便带回家装饰书房也未尝不可。
一张张画卷在他眼前展开,他不由得张大嘴,瞪大眼睛,这基本与真迹也相差不远。百年世家果然不容小觑。
南宫斐见他神色,心中哀叹,睐娘这许多日的努力怕是要白费了。
“张大人,这些画?”南宫斐问。
“不错不错,本官借回去细观。”张文笑盈盈地说道。
狗官!肯定是肉包子打狗,说借不过是借口。张伯心里道。
南宫斐脸上忙堆笑,如今一家老小命门都在人家手里,南宫斐官场混迹多年,难道还看不出张文的意图。
“张大人只管拿去,”南宫斐道,“我这冤屈也望张大人在巡抚大人面前禀明。”
张通判脸上也有笑意,道:“南宫老弟只管放心,我回去自然会向大人禀明,只是谋逆之事体大,本官也不敢打包票无事。你也可找找路子,疏通疏通。”
南宫斐点头应道:“多谢张大人提点,在下理会。”
正在此时,睐娘带着青萍入了厅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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