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氏打发翠儿送伤药的辰光,沈微婉正对着青铜镜练习眨眼落泪的绝技。春桃端着洗脸水进门时,见她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,活像被蜜蜂蜇了脸,吓得手一抖,铜盆在青砖上磕出“哐当”声响:“小姐,您这是中了哪门子邪?”
沈微婉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,指尖戳了戳镜中自己的脸颊:“练戏呢。等下柳氏的人来了,看我怎么把她那盆‘好心’伤药,熬成她自讨苦吃的黄连汤。”
话音未落,院门外传来翠儿扯着嗓子的通报:“大小姐,我家夫人念您一片孝心,特让我送金疮药来了!”
沈微婉冲春桃使了个眼色,Instant切换成“天真懵懂”模式,裙摆扫过门槛时还故意打了个趔趄:“翠儿姐姐!婶娘的手好些了吗?”
翠儿瞧着她亮晶晶的杏眼,再想起自家夫人那双手——红肿得像刚从蒸笼里捞出的馒头,指缝间还残留着未洗净的河沙,嘴角忍不住抽搐。她将青瓷药罐递过去,皮笑肉不笑:“我家夫人说了,大小姐孝心可嘉,就是这‘五谷净手礼’的法子……忒糙了些。这是太医院的金疮药,您留着用吧。”
沈微婉接过药罐,指尖在冰凉的瓷面上划过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——柳氏果然没安好心,这药罐分量轻得像空的,指不定装的还是上次那罐艾草膏。她面上却陡然变色,眼眶“唰”地红透:“婶娘都伤成这样了,还惦记着我……”
翠儿吓了一跳,刚想劝她,就见沈微婉抱着药罐拔腿就往门外跑,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,声浪震得廊下的鹦鹉都扑棱着翅膀乱叫:“婶娘!我对不住您啊——”
柳氏正在房里让丫鬟敷着冰帕子,听见这哭嚎声,气得冰帕子都甩到了地上:“这小贱人又在作什么妖?!”
没等她骂完,沈微婉已“扑通”跪到了柔兰院正厅,怀里的药罐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。她仰着泪脸,抓住柳氏的裙摆就不撒手,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襟:“都怪我!都怪我笨手笨脚,非要让婶娘帮我搓什么五谷净手礼,把您的手都搓破了……”
周围扫地的、浇花的、伺候茶水的下人全围了过来,看着沈微婉哭得撕心裂肺,再瞅瞅柳氏那双手——红肿透亮,指腹上的血痕在冰帕子下若隐若现,活像刚被狼啃过。有个新来的小丫鬟没憋住,“噗嗤”笑出声,立刻被管事妈妈拧着耳朵拖到了假山后。
“你、你起来!”柳氏被她抱得动弹不得,绣鞋在青砖上碾出几道泥印,“谁让你跪了?!”
“我不起来!”沈微婉哭得更凶,嗓门陡然拔高,“全府都知道婶娘为了我娘的步摇,硬生生搓了三百下黄河沙!现在手都废了,还惦记着给我送药……呜呜呜……我沈微婉何德何能,摊上您这么好的婶娘啊!”
这话如同一记响鞭,抽得在场下人们憋笑的肩膀乱颤。谁不知道柳氏觊觎那支赤金步摇?如今被沈微婉哭着喊着“为了步摇伤了手”,倒显得她为老不尊,跟个贪财婆子似的。
柳氏的脸“唰”地涨成了猪肝色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胡扯!我何时提过步摇?!”
“婶娘还嘴硬!”沈微婉猛地抬头,眼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,“您没提步摇,为何三番五次来我院里?不是要看我娘的牌位,就是要‘替我祈福’?现在手伤成这样,还让翠儿姐姐送药——您分明是怕我不肯把步摇给若柔姐姐做定亲信物,才、才……”
她越说越“激动”,突然指着柳氏的手,带着哭腔大喊:“大家快来看!婶娘为了我堂姐的婚事,把自己的手都搓废了!这是何等的慈爱啊!”
“噗——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压抑的笑声像开了闸的洪水,廊下的小厮笑得蹲在地上拍大腿,几个婆子转身用袖子掩面,肩膀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柳氏看着周围人憋笑的嘴脸,听着沈微婉“情真意切”的哭诉,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,眼前阵阵发黑。
“够了!”柳氏猛地推开沈微婉,气得声音都在发抖,“沈微婉!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!我、我是看你孤苦伶仃,才……”
“才什么?”沈微婉抹着眼泪站起来,把药罐往柳氏怀里一塞,哭得更伤心了,“才想把我娘的遗物抢过去给堂姐?才想让我这个嫡女在府里抬不起头?婶娘,您就别装了!”
她突然对着柳氏深深一拜,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:“婶娘的‘慈爱’,婉婉心领了。这金疮药,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。等您手好了,婉婉再备上‘五谷净手礼’,好好给您赔罪——这次一定把河沙筛它个七七四十九遍,绝不让您再受半点伤!”
说完,她福了福身,拉着目瞪口呆的春桃转身就走,留下柳氏握着那罐轻飘飘的伤药,在一众下人的憋笑声中,脸绿了又紫,紫了又青,活像个被踩烂的茄子。
回到汀兰院,沈微婉关上门就笑得直不起腰,春桃笑得蹲在地上捶腿:“小姐!您刚才那哭声,比戏班子里的花旦还厉害!二夫人脸都气成调色盘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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