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,将将军府门前的青石板晒得滚烫,连墙角的青苔都卷成了碎纸。门房老周头拄着枣木拐杖,眯缝着眼睛打量眼前乌泱泱的人潮——从辰时到未时,解谜题的人龙已从朱漆大门排到了朱雀大街尾,穿长衫的酸儒捏着胡须摇头晃脑,扎青布头巾的商贩踮脚张望,甚至有牧童牵着奶羊挤在人群里,羊角上还挂着写满答案的纸条。
"都让让!让让嘞!"春桃用描金团扇拨开人群,缎面裙摆扫过满地瓜子壳,"我家小姐有令,谜题是'先有鸡还是先有蛋',想解的赶紧排队候着!"
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沸油,人群霎时炸开了锅。卖糖葫芦的王老头把担子往石墩上一磕,竹板敲得震天响:"嘿!这题有意思!先有鸡还是先有蛋?怕是玉皇大帝来了也得挠头!"旁边算卦的瞎子突然收起罗盘,捻着山羊胡摇头晃脑:"此乃太极生两仪之辩,非三纲五常不能解也!"话音未落,背后一个挑粪的老汉接话:"解个屁!我家老母鸡昨儿还下了仨蛋呢!"
撷芳院内,柳氏正用银镊子拔着鬓角新生的白发,听着下人的汇报,翡翠护甲"啪"地捏碎了碟中蜜饯,琥珀色的果肉溅在月白裙裾上。"沈微婉又在耍什么鬼把戏?"她对着铜镜拧眉,额间的赤金抹额被气得微微颤抖,"弄个没头没尾的破题糊弄人,当全京城都是傻子?"
沈若柔凑到母亲身边,后颈结痂的抓痕在衣领间若隐若现,那是春日宴上留下的耻辱印记。"娘,"她压低声音,指尖绞着帕子,"听说七皇子昨儿个也去了,在府门前站了足足半个时辰呢!"
"七皇子?"柳氏眼睛陡然发亮,掐着女儿胳膊的手都松了松,"他解出来了?是不是看上咱们若柔了?"
"没呢!"下人捂着嘴笑得肩膀直颤,"殿下问大小姐,鸡和蛋都不如她亲手做的桂花糕好吃,大小姐当场笑弯了腰,还给了殿下一块点心呢!"
汀兰院内,紫藤花架下挂着个精致的鹦鹉笼,沈微婉正往笼栏上系小纸条,每张纸条都写着才子们的答案。春桃抱着一摞烫金拜帖踉跄进门,鬓边的茉莉钗险些掉下来:"小姐!又来三个翰林编修!一个说'鸡生蛋,蛋生鸡,循环无穷',一个引了《易经》里的'太极生两仪',还有一个更绝——"她喘了口气,眼睛笑成月牙,"说上古时期先有凤凰,后来褪了毛才变成鸡!"
"噗——"沈微婉笑得前仰后合,险些从绣凳上摔下去,手中的纸条散了一地。"凤凰变鸡?"她揉着笑疼的肚子,指节敲了敲鹦鹉笼,"这脑洞比柳氏的贪心还大!怕是把《山海经》当菜谱读了吧?"
春桃替她捶背,瞥见她掌心捏着的素笺,上面是七皇子今早差人送来的纸条,墨字狂放不羁:"鸡同鸭讲"。"小姐,"春桃忍不住嘀咕,"您到底想干嘛呀?再这么下去,全京城的人都要把将军府当耍猴戏的场子了!"
沈微婉逗弄着笼中鹦鹉,看它用尖喙啄食纸条上的墨字,眼底的笑意渐渐凝成冷光。"我就是要让柳氏看看,"她指尖划过笼栏上的雕花,声音轻得像柳絮,"想把杀猪的、瘸腿的塞给我?先过了我这关再说!"想起前世被强行塞给瘸腿渣男的惨状,她睫毛颤了颤,"这次不光要挡婚,还要让全京城都知道,我沈微婉的婚事,轮不到旁人大放厥词!"
申时三刻,日头偏西,柳氏拽着个穿茧绸长衫的胖子硬挤进人群。这胖子名叫钱满肚,是她花五十两银子雇来的落第秀才,据说能把《论语》倒背如流,此刻却被挤得满头大汗,圆滚滚的肚子把衣襟撑得像个西瓜。
"让开让开!"柳氏用镶玉的指甲推开旁人,尖利的嗓音划破喧嚣,"我家先生来解谜题了!都给我让条道!"
钱满肚整整歪斜的儒巾,清了清嗓子,故意拖长语调:"此题看似简单,实则蕴含天地大道!"他扫了眼围观百姓,摇头晃脑地念道,"《诗经》有云'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',鸟乃鸡之先祖,是以先有鸡而后有蛋!"
人群中突然有人喊:"玄鸟是凤凰!跟鸡差着八丈远呢!"钱满肚脸色一红,慌忙翻出另一套说辞:"《庄子》曰'混沌开窍',鸡为阳,蛋为阴,阳生阴,阴化阳,故先有鸡而后有蛋!"
沈微婉正趴在二楼窗沿偷听,闻言笑得肩膀直抖,故意探出头,声音甜得发腻:"先生说阳生阴?"她晃了晃手中的团扇,"那我家鸡窝里的老母鸡,昨儿个刚下了个蛋,难道是阳气太盛?可鸡蛋孵出小鸡时,又是阴生阳了?您说到底是谁生谁呀?"
钱满肚被问得张口结舌,胖脸憋得通红,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:"反正就是先有鸡!再问自杀!"
"错啦!"沈微婉笑得前仰后合,"我家老母鸡说了,它昨儿个下的蛋最新鲜!"
围观百姓哄堂大笑,有人笑得直拍大腿,钱满肚羞得无地自容,被柳氏揪着耳朵骂:"废物!五十两银子喂狗了!连个鸡和蛋都分不清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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