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房里,灶台保温灯那点微弱的光晕,像一颗固执守望的星子。顾言的额头沉沉抵在沈星晚腰侧,呼吸变得深长而均匀,那是一种彻底耗尽心力后坠入的、毫无防备的沉睡。沈星晚僵立着,如同一尊最温柔的雕像,指尖还停留在他微湿的短发间,感受着他每一次呼吸带来的细微起伏。窗外,浓稠的夜色正被东方天际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悄然稀释。
不能让他这样睡下去。沈星晚小心翼翼地、用几乎不会惊扰蝴蝶的力道,轻轻托住顾言沉向一侧的肩膀。他身体的本能在沉睡中依旧沉重,带着一种不设防的依赖,顺从地被她半扶半抱着,脚步虚浮地挪向几步之遥的、连接着厨房的小起居室沙发。将他安置在柔软的沙发垫上时,他的眉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一下,随即又舒展开,陷入更深沉的黑暗。
沈星晚拉过一条薄薄的绒毯,仔细盖到他胸口。他穿着手术服便装的身体在绒毯下显得格外颀长,也格外脆弱。她蹲在沙发旁,借着窗外渗进来的微光,凝视他沉睡的侧脸。那些刀削斧刻般的轮廓线条被疲惫柔化,眼下的青黑在昏暗中依旧刺目。她的指尖悬空,最终只是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一缕汗湿的碎发。指尖停留在他微凉的皮肤上,传递着无声的守护。
直起身,腰背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。她没有停留,脚步放得极轻,像猫一样掠过沉睡的客厅。念辰在婴儿床里翻了个身,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。沈星晚立刻停下,屏息等待,直到那小小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均匀悠长。念星抱着兔子玩偶,睡颜安稳。念初枕边的小木盒,在落地灯残余的光晕里,像一颗沉默的守护星。
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主卧浴室。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,氤氲的蒸汽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空间。沈星晚没有立刻走进去,只是站在门口,任由那温暖湿润的气息包裹住自己紧绷了一夜的神经。她闭上眼睛,深深吸气,再缓缓吐出。水声是最好的白噪音,冲刷着盘踞在心头的担忧和持续紧绷后的余悸。直到四肢百骸都感受到那股暖意带来的松弛感,她才踏入水流之下。
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,疲惫似乎随着水流被一点点带走。然而,当水流漫过肩膀,颈后那细微却持续不断的酸痛感才清晰地浮现出来——那是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,抱着、支撑着顾言留下的印记。她抬手,用力按揉着那块僵硬的肌肉,指腹下的触感清晰地提醒着昨夜他加诸于她身上的那份沉重依赖。这酸痛,竟也带着一种奇异的慰藉,是他在她身边、她接住了他的证明。
换上柔软的居家服,沈星晚用毛巾裹着湿发走出来。窗外,夜色已彻底褪尽,天际泛着一种清透的鸭蛋青色,晨光熹微。她轻轻拉开主卧厚重的窗帘一角,让那微凉的、带着晨露气息的光线悄悄溜进来一点。顾言依旧沉睡在起居室的沙发上,姿势都没怎么变过,陷在沙发柔软的怀抱里,像一艘经历风暴后终于泊入宁静港湾的船。
她轻轻带上主卧的门,将最后一点光线隔绝,转身走向厨房。新的一天,需要新的烟火气来唤醒。
冰箱门打开的轻微嗡鸣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。她拿出鸡蛋,几棵翠绿的小葱,还有昨晚特意多煮、温在锅里的一小碗米饭。灶火重新燃起幽蓝的火苗,平底锅在火上微微加热。薄薄一层油滑入锅底,发出细小的“滋啦”声。打散的蛋液倾泻而下,瞬间在热油上绽开一片明亮的金黄。她手腕轻巧地转动锅柄,蛋液均匀铺开,凝结成一张柔软蓬松的蛋皮。空气里弥漫开温暖的蛋香,混合着米粒特有的清甜气息。
几乎是在蛋香飘散开的第一时间,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念初揉着惺忪的睡眼,小脸还带着枕头的压痕,出现在门口。他显然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,循着味道,脚步还有些摇晃地走向厨房。看到灶台前妈妈忙碌的背影,他安静地站在岛台边,没有出声打扰,只是踮起脚尖,努力想看清锅里金灿灿的东西。
“醒了?”沈星晚没回头,声音带着晨起的温软,手里的锅铲利落地将蛋皮翻了个面。
“嗯。”念初小声应着,目光黏在锅里,“妈妈,是蛋炒饭吗?”
“对,给爸爸做的。”沈星晚将煎好的蛋皮盛出,放在砧板上切成细细的丝。翠绿的葱花被撒进重新热油的锅里,爆出辛香的烟火气。温热的米饭倒进去,在锅铲的翻动下,米粒颗颗分明地跳跃着,裹上油光。“爸爸昨晚很累,需要吃点暖暖的。”
念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小脸上显出一点郑重。他想了想,转身跑回客厅,片刻后,抱着他那本宝贝植物图鉴又回来了,在岛台旁的高脚椅上坐下,安静地翻看起来,只是小耳朵时不时会捕捉着厨房里的动静。
沈星晚的动作行云流水,将蛋丝倒入锅中,快速翻炒均匀。最后撒上一点点细盐,一碗金黄翠绿、热气腾腾的蛋炒饭便出锅了。她盛进一只宽口白瓷碗里,又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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