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嘞阿爹!”鹤珍珍脆生生地应道,和父亲一起,小心翼翼地将浑身剧痛、几乎无法自主移动的顾宥泽架了起来。每一下触碰都牵扯着伤处,顾宥泽咬紧牙关,才没痛呼出声。他的目光,却不由自主地越过鹤珍珍的肩膀,落在旁边安静帮忙托着他手臂的兰乔曦身上。少女微微抿着唇,神情专注而认真,月白色的衣袖蹭上了他身上的尘土,她却浑然不觉。一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颊边,更添了几分柔弱的美感。离得如此之近,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、如同初绽桃花般的清雅气息。
心脏,在剧痛与茫然中,不受控制地、剧烈地跳动起来。那是一种跨越了生死、跨越了轮回的悸动,陌生又熟悉,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和…难以言喻的温暖。
他被安置在驴车后斗铺着干草的位置。车子重新吱呀吱呀地前行,颠簸依旧,每一次晃动都带来新的痛楚。鹤珍珍坐在车辕边,晃着腿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小曲,时不时回头好奇地看他一眼。兰乔曦则安静地坐在他斜对面,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,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路旁掠过的野花杂草上,偶尔也会不经意地扫过他,眼神清澈依旧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顾宥泽闭着眼,试图梳理混乱的思绪。兰乔曦…鹤珍珍…还有那个赶车的“阿爹”…这绝不是巧合!这是新的轮回?还是归墟之后的重生?她们还记得吗?尤其是兰乔曦…她那双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睛里,找不到一丝一毫关于前世、关于神格、关于那场毁灭性战斗的痕迹。她只是一个山野间长大的、心地纯善的美丽少女。
那么…任安宰呢?
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心间。那个同样在归墟涡流中被卷入的挚友,他在哪里?他还…存在吗?
带着这份茫然、剧痛和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,驴车载着他,驶向那个未知的、开满桃花的村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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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子坐落在山坳里,如同世外桃源。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流过村前,几架古朴的水车吱呀呀地转着。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,放眼望去,山坡上、溪水畔、农舍的篱笆墙外,处处都是灼灼其华的粉白花朵。微风拂过,花瓣如雨般簌簌飘落,在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粉毯,空气中弥漫着甜而不腻的桃花香气,沁人心脾。
村口的几棵老桃树下,坐着几个纳鞋底、晒太阳的老人,看到驴车回来,都笑着打招呼:“乔老哥回来啦?哟,这是捡了个后生?瞧着伤得不轻呐!”
“嗯,路上碰到的,摔得不轻,带回来养养。”被称作“乔老哥”的汉子——兰乔曦的父亲,兰大山,憨厚地应着。
鹤珍珍跳下车,叽叽喳喳地跟老人们讲着“捡人”的经过。兰乔曦则安静地扶着车辕,等着父亲把顾宥泽背下来。
顾宥泽趴在兰大山宽厚结实的背上,视线越过他厚实的肩膀,贪婪地看着这片宁静祥和的桃花源。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,落在他的头发上、肩膀上。农舍多是土坯墙、茅草顶,篱笆围出的小院里种着菜蔬,几只芦花鸡悠闲地踱步。孩童的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,夹杂着几声犬吠。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,与记忆里那些血与火、毁灭与绝望的场景,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。
他被安置在兰家小院西侧一间干净的厢房里。屋子不大,陈设简单,一张木床,一张方桌,两把竹椅,但收拾得异常整洁。窗棂上糊着素白的窗纸,阳光透过纸面,洒下柔和的光斑。窗外,一树桃花开得正盛,几支花枝斜斜地探进来,在微风里轻轻摇曳,洒落点点粉白。
“你安心在这里养伤。”兰大山把他放到铺着干净蓝印花布床单的床上,语气依旧朴实,“村里李郎中医术不错,回头让他来给你瞧瞧。”
“多谢…大叔救命之恩。”顾宥泽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,被兰大山按住了。
“躺着吧,别乱动。”他摆摆手,转身出去了。
鹤珍珍像只小麻雀一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,扒在窗边看了看那树桃花,又凑到床边,大眼睛忽闪忽闪:“喂,你叫什么名字?从哪儿来的呀?怎么会摔在那么偏僻的路上?”
一连串的问题再次袭来。顾宥泽张了张嘴,喉咙干得发疼,记忆的混乱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。他是谁?顾宥泽?那个觉醒神格的九尾狐?还是…一个被遗忘的旅人?
“珍珍,”兰乔曦端着一碗清水走了进来,声音轻柔地制止了鹤珍珍的追问,“人家伤着,又刚醒,别问那么多。来,先喝点水。”她走到床边,将碗递到顾宥泽唇边。
顾宥泽的目光落在她端着碗的纤纤玉指上,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,泛着健康的粉色。她微微倾身,一缕发丝垂落,带着淡淡的桃花香。少女纯净的眼眸近在咫尺,清晰地映出他此刻苍白憔悴、满是尘土的脸。
一种强烈的羞赧和自惭形秽感猛地涌上心头。他几乎是狼狈地垂下眼睑,不敢与她对视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不是因为伤痛,而是因为这过于靠近的距离和她身上那干净温暖的气息。他想抬手接过碗,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,只能就着她的手,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碗中甘甜的清水。水流滋润了干裂的喉咙,也仿佛流进了他干涸龟裂的心田,带来一阵奇异的悸动和酸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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