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道线上的药草共鸣
越野车碾过肯尼亚裂谷边缘的红土时,林砚秋正对着车窗玻璃整理银饰。苗银在阳光下泛着哑光,她指尖划过蝴蝶纹的镂空处,忽然听见前排传来惊呼。
“林老师快看!”植物学家周明远指着窗外,“那是不是七叶一枝花?”
林砚秋猛地推开车门。旱季的热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,她却死死盯着岩壁缝隙里那株植物——轮生的叶片,顶端顶着黄绿色的花,与湘西苗寨里用来治蛇毒的草药几乎一模一样。唯一的区别是叶片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,像被虫啃过似的。
“不可能。”她蹲下身,指尖刚要触到叶片,就被一声急促的斯瓦希里语喝止。
穿赭石色披风的老人拄着蛇头拐杖站在不远处,拐杖上的铜环叮当作响。他身后跟着两个少年,藤筐里装满了深紫色的浆果。周明远慌忙掏出翻译器:“我们是中国来的科研队,想采集植物样本。”
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林砚秋头上的银冠,忽然改用生硬的英语问:“你是‘药草的女儿’?”
林砚秋愣住了。这是苗族人对草药传承人的称呼。她解下腰间的药囊,倒出几粒棕褐色的药丸:“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,用杜仲和血藤做的。”
老人忽然笑了,露出仅剩的三颗牙。他从藤筐里拿出一块树脂状的东西,掰碎了递过来:“姆布罗,我们用它治骨折,敷三天就能走路。”
林砚秋放在鼻尖轻嗅,一股熟悉的涩味钻进鼻腔——和苗药里的骨碎补气味惊人地相似。她抬头时,看见老人正用拐杖指着那株“七叶一枝花”:“他叫卡鲁,意思是‘毒蛇的敌人’。你们的药草,也怕蛇吗?”
当晚,科考队的帐篷里摊满了植物标本。林砚秋把卡鲁草的叶片与带来的七叶一枝花标本并排摆在灯下,周明远举着放大镜啧啧称奇:“生物碱含量只差0.3%,简直是跨国双胞胎。”
翻译器里传来老人的声音。他叫奥杜瓦,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草药师。“雨季时,卡鲁草会开出白色的花,那时候挖根最有效。”奥杜瓦的孙子用手机拍下他们的苗药图谱,忽然指着其中一页叫起来,“这是穆胡拉!我爷爷用它的树皮治咳嗽!”
屏幕上是苗医用来治哮喘的厚朴。林砚秋忽然想起临行前父亲的话:“苗药不是封闭的,当年迁徙时,我们的祖先就学会了用异乡的草药。”
接下来的三个月,他们跟着奥杜瓦钻进东非大裂谷的密林。在瀑布下游,奥杜瓦教他们辨认能退烧的“火焰草”,叶片揉碎后会流出橙红色的汁液,效果类似苗族的青蒿;在火山湖畔,林砚秋发现当地人用来驱虫的“刺球果”,和湘西的吴茱萸有着相同的活性成分。
最惊人的发现是在一片废弃的咖啡园。奥杜瓦拨开疯长的藤蔓,露出几株开着蓝色小花的植物:“卡法,能让疯癫的人安静。”林砚秋摘下一片叶子,指尖传来轻微的麻痹感——这和苗药里的曼陀罗简直是同种功效,只是毒性要弱得多。
“我们叫它洋金花。”她蹲下身,在笔记本上画出曼陀罗的样子,“用量要很小心,多一点就会让人昏迷。”
奥杜瓦忽然用拐杖在泥地上画了个十字,又在旁边画了个圆圈:“卡法要和蜂蜜一起煮,洋金花……”他指了指林砚秋的笔记本,“要配着酒?”
林砚秋的手顿住了。苗医确实有酒浸洋金花治疗风湿的古方。她抬头看向奥杜瓦,老人正用拐杖轻轻敲着地面,月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脸上,沟壑纵横的皮肤像极了故乡那些守着药园的老人。
科考队的打印机在帐篷里嗡嗡作响时,雨季来了。奥杜瓦带着他们去参加部落的草药节,广场上摆着数百种植物,林砚秋的笔记本很快记满了。当她看到一个妇女用某种藤蔓的汁液给孩子治疗湿疹时,突然想起母亲用忍冬藤煮水给婴儿洗澡的场景。
“这个,我们叫金银花。”她掏出手机翻出照片,妇女突然抱住她,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——这是马赛人最高的礼节。
周明远的电脑里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表格。120种植物被分成两列,左边是苗药名称和用途,右边是对应的非洲草药和用法。林砚秋在“疟疾”那一行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写下:青蒿素的原料,与当地的奎宁树配伍使用效果更佳。
“我们应该做个图谱。”周明远敲着键盘,“让两种草药能对着看。”
奥杜瓦听说后,把珍藏的兽皮图谱送了过来。那张用羚羊皮做的图谱上,用炭笔和矿物颜料画着草药,旁边标注着古老的符号。林砚秋试着用苗文破译,竟读出了治疗疟疾的配方。
义诊的消息传开时,附近七个村庄的人都来了。林砚秋的诊台前排起长队,一个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跪在地上,孩子的皮肤烫得像火炭。林砚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,又翻看眼睑,抬头问奥杜瓦:“有卡鲁草和穆胡拉树皮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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