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……”
“你埋在地下的那些‘罪孽’……”
“都在下面……”
“等着我呢……”
张德全如遭雷击!那张布满皱纹、汗水和惊恐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,惨白如纸。他浑浊的眼珠猛地凸出,死死盯着那由黑泥构成的、不断滴落粘液的骷髅面孔。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,连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,停止了跳动。那声音……那带着哭腔的、孩童的声音……是他多少个午夜梦回,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遍遍回响,啃噬他骨髓的声音!是他三年前,那个暴雨的夏夜,在澡堂后面浑浊冰冷的蓄水池里,一点点沉没消失的儿子……小石头的声音!
“小…小石头……”张德全的嘴唇哆嗦着,破碎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,带着浓重的血腥味。他想后退,想逃离这由黑泥构成的、发出亡儿声音的恐怖造物,但双脚如同被浇筑在了湿滑冰冷的瓷砖地上,纹丝不动。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撕心裂肺的愧疚瞬间将他淹没。
就在他心神失守、魂魄俱裂的瞬间,那悬浮在半空、由污秽黑泥构成的巨大骷髅,一只同样由粘稠黑泥凝聚而成的、滴淌着污浊液体的“手”,猛地向前一探!速度快得只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!
冰冷!
刺骨的冰冷!
那触感仿佛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捅穿了张德全的脚踝,又瞬间被极地的寒冰冻结!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抓握,更像是无数根带着倒刺的冰棱,狠狠扎进了他的骨头缝里,带着一种来自九幽黄泉的、冻结灵魂的恶意!
“呃啊——!”一声短促、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张德全喉咙里迸发出来,剧烈的疼痛和无法形容的阴寒让他眼前一黑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,“砰”的一声重重摔在湿冷的瓷砖地上。后脑勺磕在地面的剧痛远不及脚踝处那深入骨髓的阴寒与撕裂感。
骷髅空洞的眼窝转向他,那由黑泥构成的、滴淌着粘液的“嘴”无声地咧开,形成一个极其诡异、极其怨毒的笑容。它似乎还想说什么,那凝聚的形态却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,如同沸腾的沥青表面。它猛地转向那趴在搓澡床上、纹着百鬼图的壮汉!
壮汉的身体在张德全摔倒在地时就已经停止了颤抖。此刻,他像一尊僵硬的石雕,脸朝下趴在床上,布满刺青的宽阔后背依旧裸露着,只是那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。那骷髅黑泥猛地扑下,没有形态的黑泥如同活物般,疯狂地顺着壮汉的口、鼻、耳……所有孔窍,甚至皮肤上那些被搓破的微小伤口,拼命地向内钻涌!壮汉的身体像充气般剧烈地鼓胀、抽搐,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凸,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,如同皮下爬满了无数粗大的蚯蚓。他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拉动的窒息声。
仅仅两三秒,那庞大的、由污秽黑泥构成的骷髅形态完全消失了,尽数钻入了壮汉体内。壮汉那鼓胀的身体猛地一挺,随即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,软软地瘫倒在搓澡床上,一动不动。皮肤上那些狰狞的刺青,颜色似乎变得更加幽深、更加邪异。
死寂。
澡堂里只剩下水龙头滴水的“嗒…嗒…”声,单调、冰冷,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。
角落里那几个仅存的客人,早已吓得魂飞魄散。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,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。这声尖叫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,剩下的人瞬间崩溃,连滚带爬、哭爹喊娘地朝着雾气弥漫的出口方向亡命奔逃。湿滑的瓷砖地上响起一片混乱的、令人心悸的摔倒声、碰撞声和绝望的哭喊,但没有人敢停留哪怕一秒。
张德全躺在冰冷的地上,脚踝处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让他几乎晕厥。他挣扎着想抬起头,看向那瘫在搓澡床上的壮汉。就在这时——
“噗…噗嗤…”
令人头皮发麻的液体喷溅声响起。
粘稠、暗红、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,猛地从壮汉的口中、鼻孔中、甚至紧闭的眼角处……汩汩地涌了出来!那不是鲜血的鲜红,而是接近黑色的暗红,粘稠得如同劣质的油漆,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搓澡床单,又滴滴答答地流到湿漉漉的地砖上,蜿蜒开来,像几条贪婪扭动的毒蛇。
几乎同时——
“啊——!!”
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,猛地从隔壁的淋浴隔间里炸响!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无法言喻的恐惧,如同灵魂正被活生生撕碎!紧接着是“扑通”一声重物落水的巨响,以及一阵剧烈挣扎拍打水面的“哗啦”声,那声音只持续了短短几秒,便戛然而止,被一种诡异的、令人窒息的“咕噜…咕噜…”的水泡声取代。
紧接着,另一个方向的泡澡池那边,也传来一声闷响和短促的惊呼,然后是身体被拖入水底发出的沉闷挣扎声……
完了。
张德全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回荡,带着冰冷的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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