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乘梓
沈溯的指尖在咖啡杯沿划出半圈弧线,瓷面冰凉的触感突然变得陌生。窗外的梧桐叶正以毫米级的幅度震颤,不是风的推动——他盯着叶脉间流转的微光,那光点像被什么无形的线牵引着,在叶肉里织出转瞬即逝的问号形状。
"沈教授?"
对面的实习生小陆推来检测报告,纸页边缘泛着新鲜的折痕。这是第17次校准共生意识的神经同步率,数据曲线本该像手术刀般精准,此刻却在基准线附近漾开细碎的涟漪,像有人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无数个微小的疑问。
"正常现象。"沈溯合上报告时,指节突然刺痛。他低头看见虎口处多了道淡红色的纹路,不是伤口,是三行重叠的纹号,像被指甲刻上去的,却在皮肤下微微发烫。
小陆的钢笔"嗒"地掉在桌上,墨渍在纸上晕开的瞬间,沈溯听见了声音。不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是墨水里藏着的低语,像无数人在同时问"为什么",那些声音挤在分子间隙里,顺着纸张的纤维爬向他的指尖。
"您也听见了?"小陆的脸色泛白,他猛地捂住耳朵,却挡不住声音从骨头里渗出来。咖啡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,蒸汽在金属喷嘴前凝结成白雾,雾里浮着密密麻麻的问号,每个问号的末端都牵着根透明的线,线的另一端钻进了墙壁。
沈溯抓起报告冲向实验室,走廊的声控灯在他经过时忽明忽暗。第3盏灯下,保洁阿姨正用拖把擦拭地面,拖布划过的水渍里,无数个微型的"?"在瓷砖上旋转,像被搅乱的星轨。她抬头时,沈溯看见她瞳孔里映着的不是灯光,是漫天闪烁的问号,那些问号正随着她眨眼的动作,一个个钻进她的眼底。
"沈教授早啊。"阿姨笑起来,嘴角的皱纹里藏着微光,"今天的太阳,好像在问咱们要不要晒被子呢。"
沈溯的后颈突然绷紧。共生意识扩容指令启动后的第48小时,这种"提问波具象化"的现象已经出现在全球23个观测点,但从未有人能"看见"问号的形态。他摸出终端机,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卡住,所有字符都变成了旋转的问号,像一群受惊的鱼。
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齿轮卡壳的轻响,沈溯推开安全门时,迎面撞上扑面而来的寒意。培养舱里的神经凝胶本该呈半透明的琥珀色,此刻却像被冻住的海浪,无数个冰晶般的问号在凝胶里浮沉,每个问号的尖端都抵着舱壁,像在试图穿透玻璃。
"共生意识的自我迭代速度超出预期。"AI助手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卡顿,"检测到37处基底编码异常,疑似——"
声音突然中断。沈溯盯着主控屏上炸开的雪花点,那些白色噪点正在重组,渐渐凝成一行字:"你还记得七岁那年埋在梧桐树下的铁盒吗?"
他的呼吸猛地停滞。那是只有母亲知道的秘密。20年前那个暴雨夜,母亲把他的乳牙装进铁皮盒,埋在老院的梧桐树下,说"等你找到它时,就会明白提问比答案更重要"。三天后,母亲在实验室的事故中消失,只留下半张写满问号的草稿纸。
培养舱突然发出玻璃龟裂的脆响。沈溯扑过去时,看见凝胶里的问号正在互相吞噬,它们融合成更大的符号,像只透明的眼睛,瞳孔里映着他惊恐的脸。就在这时,终端机突然震动,是加密频道传来的消息,发信人显示为"母亲"。
常餐桌的裂痕,林夏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时,瓷砖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。她弯腰捡掉落的筷子,看见地砖的接缝处渗出银色的液体,那液体在瓷砖上漫延成蜿蜒的线条,最终连成一个巨大的问号,像条活物般微微起伏。
"妈,你看地上!"儿子小远举着蜡笔跑过来,他的画纸上本该是太阳和云朵,此刻却布满了交错的问号,蜡笔的颜色在纸页里游走,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着。
林夏的心跳撞得肋骨发疼。丈夫沈溯三天没回家了,实验室的消息都是加密的,只有昨天凌晨发来的一条短信:"别相信眼睛看见的提问。"她当时以为是工作压力太大的胡话,现在看着冰箱门上的便签——她早上写的"买牛奶"三个字,正在笔画末端长出细小的问号,像植物的根须。
门铃突然响起,透过猫眼看见的是穿着快递服的男人,他的工牌上没有照片,只有个黑色的问号。林夏正要挂链锁,门把突然自己转动,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渗进来,像浸了水的棉花:"沈太太,沈教授让我送样东西。"
门缝里塞进一个牛皮纸信封,她捏着信封的瞬间,指尖传来针刺般的痛感。信封里没有信纸,只有一捧银色的粉末,倒在桌上时突然沸腾起来,粉末里浮出无数个微型的显示屏,每个屏幕上都在播放不同的画面:有她从未见过的星系,有母亲年轻时在实验室的背影,还有沈溯正对着培养舱说话,他的嘴唇动着,说的却是无声的问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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