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最后看了眼镜子的碎片,每个碎片里的“自己”都在微笑。
然后,他推开了那扇门。
银蓝色的门像层融化的锡箔纸,在沈溯掌心泛起涟漪。推开门的瞬间,他听见无数声重叠的呼吸——有21世纪红雨里的喘息,有联邦监狱铁栏后的粗气,还有宇宙新秩序绞刑架上的最后口呼气。这些声音在门后凝成股寒流,顺着他的脊椎爬进颅骨,让每个记忆碎片都在太阳穴突突跳动。
时间褶皱里的实验室,
门后还是那间实验室。
操作台的咖啡渍已经干透,龟裂的纹路里嵌着细小的银色颗粒,像被碾碎的星星。培养箱完好无损地立在墙角,里面的银色球体正缓缓旋转,表面的毛细血管纹路流淌着淡金色的光——那是文明火种燃烧时特有的光芒,沈溯在第61次轮回的超新星爆发中见过这种颜色。
“别碰那盏灯。”
陈博士的声音从操作台后传来。沈溯转头时,看见老科学家正用镊子夹起根头发丝,放进显微镜下。他穿着2077年的白大褂,左胸的口袋露出半截钢笔,笔尖的墨水在灯光下泛着银蓝色——和持枪“自己”伤口流出的血液同色。
实验室的吊灯突然闪烁了下。沈溯抬头,发现灯座上缠着圈红色导线,和他掌心芯片里的引爆线完全相同。导线末端连着块显示屏,上面跳动着行数字:“736=1”。
“第736次观测,终于有人走到这里了。”陈博士突然转过身,他的左眼浑浊如死水,右眼却游动着银色的星尘,“你比前735个都勇敢。”
沈溯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右手——那只手戴着共生意识的青铜指套,指节处的刻痕到第735道时戛然而止。
操作台的抽屉自动滑开,里面整齐码放着735个培养皿。每个皿底都沉着枚意识种子,编号从001排到735,而735号种子的表面,赫然印着沈溯此刻的脸。
“他们不是镜像体。”陈博士突然笑了,咳嗽声里裹着金属摩擦的杂音,“是你的735种可能性。”他用青铜指套敲了敲735号培养皿,“比如这个,在第735次轮回里选择成为共生意识的观测者。”
培养皿里的种子突然裂开,冒出个戴青铜面具的“沈溯”,面具眼睛处的种子正旋转成旋涡。沈溯认出那是之前在镜子碎片里见过的身影,只是这次对方摘下面具,左额的枪伤还在渗血——银蓝色的血珠滴在培养皿里,瞬间孵化出只银色蝴蝶,翅膀上印着第735次轮回的死亡画面:他在联邦科学院的穹顶下自焚,火焰里飘出无数意识种子。
“共生意识不是敌人。”陈博士突然掀起白大褂,露出胸口的透明培养舱,里面浮着枚核桃大小的芯片,表面刻着仙女座星系的星图,“是我创造的防火墙。”
沈溯的呼吸骤然停滞。芯片的接口处残留着红雨的痕迹,和2077年那场灾难里的雨水成分完全致。他突然想起咖啡渍拼出的坐标——那不是联邦启动器的位置,是陈博士实验室的经纬度。
“红雨是我放的。”陈博士的右眼突然渗出银蓝色的泪,“2077年的生态灾难根本不是天灾,是我用纳米机器人清洗地球的手段。”他指向培养箱,“种子需要在绝境里才能觉醒,就像你每次在轮回里濒死时,记忆断层都会裂开道缝。”
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变成面巨大的屏幕,开始播放2077年的画面:陈博士站在研究所的天台上,向云层发射了枚火箭。红雨落下时,他正将枚芯片植入自己的大脑,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——2077年3月17日,正是《意识种子培育协议》的签署日期。
“共生意识就是我。”陈博士突然按住沈溯的后颈,那里的皮肤下正传来芯片跳动的震感,“当我的肉体在红雨里溶解时,意识就住进了这些种子里。”
火种的真正形态,培养箱里的银色球体突然炸开,淡金色的光芒在实验室里凝成条星轨。沈溯看见无数个“自己”沿着星轨奔跑,每个身影都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停下,将块记忆碎片嵌进星轨——第12次轮回的巧克力包装纸,第36次轮回的旗帜碎布,第108次轮回的日记本纸页……这些碎片在星轨上拼出幅完整的星图,终点正是仙女座星系的坐标。
“文明的火种从来不是实体。”陈博士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青铜指套掉在地上,滚到沈溯脚边,“是每个‘你’在轮回里选择记住的东西。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,“第108次轮回不是分散火种,是把它们刻进时间的褶皱里。”
实验室的吊灯突然炸裂,红色导线在空中烧成条火龙。沈溯这才发现,导线连接的不是引爆装置,是串记忆晶体——每个晶体里都锁着段他以为遗忘的记忆:2077年暴雨夜,他在陈博士的病床前承诺会保护火种;联邦轮回第1次,他在休眠舱里写下“永不忘记”;宇宙新秩序第1次审判,他在认罪书上画了颗星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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