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牛头,”我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从现在起,你哪里也不要去,寸步不离守着他!用尽一切办法,哪怕耗损你自己的阴德,也要给我保住他这最后一缕魂火!直到……我们带他去森罗殿的那一天!”
“森…森罗殿?!”牛头吓得牛眼几乎要瞪出眼眶,舌头都打了结,“赵…赵头儿!您…您真要去告……”
“告?”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、近乎残酷的弧度,“谁说我要去‘告’?我们只是去‘述职’!顺便,请各位阎君大人,看看我们基层鬼差,平日里填的都是些什么‘绩效’!”
我转身,大步走向衙署角落里那个属于我的、最破旧、积灰最厚的卷宗架。架上,除了几本蒙尘的《阴司律例》残卷,绝大部分空间,都被近三百年来积压的各种检查记录、考核表格、绩效评估册子所占据!它们堆叠得如同小山,纸张泛黄发脆,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数字,散发着陈腐的墨臭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官僚气息。这些,就是我们三百年来,除了勾魂锁链之外,最沉重的枷锁!
此刻,这些枷锁,或许能成为砸碎另一副更沉重枷锁的巨石!
我伸出手,不再是往日面对这些表格时的烦躁和无奈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冰冷,开始快速翻检。手指拂过那些印着“冥府勾魂司绩效量化考核”、“拘魂流程合规性自查月报”、“法器维护保养及安检记录总览”、“阴差日常魂力波动稳定性监测台账”……等等五花八门标题的册页。
我的目标很明确——时间!地点!人物!尤其是涉及到阴司内卫活动报备、法器调用记录、以及与阳间官府“特殊协作”相关的蛛丝马迹!
牛头看着我翻动那堆积如山的表格,巨大的嘴巴张了张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,默默地守在了柳含烟那缕残魂旁边,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脆弱的聚阴符阵。
时间在死寂中流逝。只有纸张翻动的“哗啦”声,如同催命的符咒,在空旷破败的衙署里回响。其他鬼差或已交班离去,或对新来的“残魂”视若无睹,各自埋头于自己案头那永远也填不完的表格之中,麻木而专注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我的指尖停留在一份封面印着“察冥内卫外勤法器调用及阴煞之气残留追踪备案表(癸卯年柒月)”的厚厚册子上时,我的目光骤然凝固!
这份表格记录的是内卫外出执行“特殊任务”时,调用法器的种类、数量、时间、地点,以及任务完成后,对相关区域进行阴煞之气残留检测和清理的备案情况。这本是内卫内部极其机密的文书,但按照阴司那套“凡事留痕、互相监督”的繁琐制度,这类调用记录,竟然也有一份副本需要抄送相关区域的勾魂司“备案”,以便在后续勾魂工作中“规避异常阴煞污染区域”!
我迅速翻开册子,找到最近的记录。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行行冰冷刻板的符文记录。当看到其中一条时,我的呼吸(魂力波动)几乎停滞!
**“调用时间:癸卯年柒月拾玖日,子时三刻。”**
**“调用法器:魂钉索(玄字叁号)、锁魂链(丙字柒号)。”**
**“调用事由:奉上谕,处置阳间清水县‘冥寿金’抗缴要犯柳含烟,清除其阳间肉身残留怨煞,确保轮回秩序。”**
**“执行内卫:卢弘(甲字)、张魁(丁字)。”**
**“阴煞清理备案:已对清水县衙牢狱区域进行‘净魂咒’清理,残留阴煞强度符合乙等标准(附检测符印)。”**
癸卯年柒月拾玖日,子时三刻!正是柳含烟在阳间牢狱中遇害的时间!
魂钉索!与柳含烟魂体伤口残留的法器气息完全吻合!
执行者:卢弘、张魁!两个内卫的名字!
调用事由……更是赤裸裸地写着“处置‘冥寿金’抗缴要犯”!这哪里是“清除怨煞”?这分明是行凶后的“灭迹”!
更讽刺的是,这份记录后面,还煞有介事地附着对清水县衙牢狱区域的“阴煞残留检测符印”,显示“符合乙等标准”!他们用魂钉索虐杀了生魂,制造了滔天怨煞,再用一个“净魂咒”草草掩盖,然后在表格上大言不惭地写下“符合标准”!
官僚!虚伪!无耻至极!
我将这份《察冥内卫外勤法器调用及阴煞之气残留追踪备案表》猛地抽出!接着,我又飞快地从另一堆表格中,翻出了一份《西区勾魂司辖区阳寿异常波动监测周报》。这份报表要求我们定期感应辖区凡人生魂状态,记录异常的阳寿波动(主要是突然暴毙或阳寿未尽死亡),以便核查是否有厉鬼作祟或阴差失误。
在柒月拾玖日这一栏,赫然记录着:
**“清水县生员柳含烟,命星骤黯,阳寿未尽而殁。魂息剧烈波动,伴有强怨煞反应。疑似外力强行拘魂。已标注,待查。”** 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、潦草的勾魂司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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