娇娜不再多言。她转身快步走向那株古杏树。在陈云栖惊愕的目光注视下,她伸出纤白如玉的手,轻轻按在了古杏那粗糙如龙鳞的树干上。
刹那间,异象陡生!
古杏虬劲的枝干上,那些零星点缀的粉白杏花,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,骤然间光华大放!柔和而纯净的粉白光晕从每一片花瓣上流转开来,将整个幽暗的角落映照得一片朦胧圣洁!浓郁的杏花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,沁人心脾,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蓬勃的生命气息!
娇娜闭上双眼,口中念念有词,声音低微而玄奥,如同古老的祷言。她按在树干上的手掌,莹白的光芒越来越盛,与古杏枝头的花光交相辉映!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,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,渐渐笼罩了她的全身!
陈云栖看得目瞪口呆,心中震撼无以复加!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,娇娜绝非寻常少女!这奇异的景象,分明是玄妙莫测的术法!
片刻之后,娇娜周身的光芒渐渐收敛。她缓缓睁开眼,脸色却比之前苍白了几分,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她摊开手掌,只见掌心之中,静静地躺着三枚龙眼大小、通体浑圆、散发着温润柔和粉白光晕的果子!那果子晶莹剔透,内里仿佛有氤氲的雾气流转,散发着比“朝华”露浓郁百倍、纯净百倍的草木清香!
“此乃‘玉髓杏’,”娇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,却异常清晰,“凝聚古杏本源精华与朝华月魄而生,可辟秽解毒,滋养心脉,或可一试。公子速将此物带回,一枚捣碎以无根水化开,撬开令尊齿关徐徐灌服。一枚悬于病者床头。最后一枚…公子自己贴身佩戴,可暂避疫气。”她将三枚温润如玉的果子郑重地放入陈云栖手中。
果子入手温润,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,瞬间驱散了陈云栖心中的几分寒意和恐惧。
“娇娜姑娘…大恩大德,陈云栖没齿难忘!”陈云栖捧着这救命的仙果,激动得热泪盈眶,对着娇娜深深一揖到底。
“公子速去!”娇娜催促道,唇边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,却显得有些勉强,“令尊病势凶险,耽搁不得。此去金陵,务必小心。”
陈云栖重重地点头,不再犹豫,将三枚“玉髓杏”仔细贴身藏好,转身就要冲回厢房收拾行囊。
“等等!”娇娜忽然又叫住了他。
陈云栖停下脚步,疑惑地回头。
只见娇娜快步走到那株光华渐敛的古杏树下,抬手从自己乌黑的发髻上,轻轻取下了那支她一直簪着的、形似粉白杏蕾的玉簪。那玉簪在古杏光华映照下,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。
她走到陈云栖面前,将玉簪轻轻放入他手中,眼神清澈而温柔:“公子此行,凶险难料。此簪随我多年,或可…护你一二。若…若事有不谐,或遇危难…”她微微一顿,声音轻了些,“可执此簪于月下,默念我名…或能…有所感应。”
玉簪入手微凉,带着娇娜发间的幽香和她指尖的温度。陈云栖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直涌上心头,混杂着感激、悸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。他将玉簪紧紧攥在手心,如同握住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与牵挂。
“娇娜…”他看着少女苍白却依旧带着纯净笑意的脸庞,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最终只化作一句,“等我回来!”
娇娜含笑点头,目送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荒草丛中。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,她脸上那强撑的笑意才彻底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疲惫。她踉跄一步,扶住身旁的古杏树干,脸色苍白如纸,额角的汗珠滚滚而下。她微微喘息着,抬头望向古杏枝头,只见那几簇刚才还光华璀璨的杏花,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萎、黯淡下去,转眼间便失去了所有光泽,如同蒙尘的玉片,摇摇欲坠。
她倚靠着树干,缓缓滑坐在地,素白的纱衣沾上了泥土也浑然不觉。她看着那些失去生机的残花,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而无奈的弧度,低低地、仿佛自语般呢喃:“本源之精…但愿…值得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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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城,昔日的六朝金粉地,如今已化作人间炼狱。
高大的城门紧闭,城楼上守卫森严,刀枪在惨淡的日头下反射着冰冷的光。护城河外,临时搭建的窝棚连绵不绝,呻吟声、哭嚎声、士兵粗暴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,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药味、秽物和死亡的气息。
陈云栖风尘仆仆赶到,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。他拿出秀才的功名文书,又塞给守门小校仅剩的几枚碎银,才得以在士兵嫌恶的目光和呵斥声中,如同钻狗洞般从城门旁一道仅供单人通过的狭窄缝隙挤进了城内。
城内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。昔日繁华的街巷死寂一片,商铺紧闭,门板上贴着官府的封条。青石板路污秽不堪,随处可见呕吐物和焚烧秽物的灰堆。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,也是面黄肌瘦,神情麻木惊恐,用布巾紧紧捂着口鼻。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药气、秽物和尸臭的怪味令人窒息。远处,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和士兵拖拽尸体的沉重摩擦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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