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云栖的心沉到了谷底。他按照记忆,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死寂的街巷中穿行,躲避着偶尔出现的巡逻兵丁。越靠近家宅所在的城南旧巷,那股不祥的死亡气息就越发浓重。
终于,熟悉的黑漆大门映入眼帘。门楣上悬挂的“陈府”匾额歪斜着,蒙着厚厚的灰尘。门环上竟挂着一道刺目的、官府封疫的黄色符纸!
陈云栖如遭雷击!他疯了一般冲上前,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门板,嘶声呼喊:“爹!云萝!开门!是我!云栖回来了!”
门内一片死寂。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!难道…难道来迟了?!
“哥…是哥吗?”一个极其微弱、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哭音,如同游丝般从门缝里飘了出来。
是云萝!
陈云栖狂喜,又心如刀绞:“云萝!是我!开门!快开门!”
门内传来一阵急促却虚弱的脚步声和门闩拉动的声音。沉重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,一张苍白憔悴、布满泪痕的小脸露了出来。正是陈云萝!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,此刻却瘦得脱了形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,身上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衣,看到门外的陈云栖,泪水瞬间汹涌而出。
“哥!”她猛地扑进陈云栖怀里,放声大哭,瘦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
陈云栖紧紧抱住妹妹,心都要碎了:“爹呢?爹怎么样了?”
“爹…爹在屋里…”云萝泣不成声,小手指向正屋,“一直…一直昏着…叫不醒…好烫…我怕…”
陈云栖顾不得安抚妹妹,将行囊塞给她,拔腿就冲向正屋。推开房门,一股浓烈的药味、汗味和病气混合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。
昏暗的光线下,父亲陈远山躺在床榻上,双目紧闭,脸色蜡黄中透着不祥的青灰,呼吸急促而微弱,如同拉破的风箱,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。他的嘴唇干裂发紫,额头滚烫,汗水浸透了枕巾。露在薄被外的手枯瘦如柴,指甲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。
陈云栖扑到床边,握住父亲滚烫的手,眼泪瞬间涌出:“爹!爹!我回来了!您看看我!”
陈远山毫无反应,只有急促的喘息和偶尔几声痛苦的呻吟。
“哥…药…药都试过了…没用…”云萝跟进来,抱着陈云栖的胳膊,哭得几乎喘不上气,“大夫…大夫都不敢来了…说…说没救了…”
陈云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恐惧,猛地想起娇娜给他的“玉髓杏”!他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,慌忙从贴身处取出那三枚温润如玉、散发着清香的果子。
他按照娇娜的嘱咐,取出一枚,让云萝找来干净的碗和一点干净的雨水(无根水)。他将那枚“玉髓杏”小心翼翼地捣碎,果子碎裂的瞬间,一股浓郁到化不开、纯净到极致的草木清香瞬间弥漫开来,竟奇迹般地冲淡了屋内的污浊病气!
碧绿色的、如同琼浆玉液般的汁液在碗中流淌,散发着柔和的粉白光晕。陈云栖用干净的竹筷撬开父亲紧咬的牙关,和云萝一起,极其小心地、一点一点地将那碗散发着清香的碧绿汁液喂入父亲口中。
说来也奇!那汁液刚一入口,陈远山原本急促艰难的喘息竟明显平缓了一些!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丝!
陈云栖心头狂喜!他将另一枚“玉髓杏”用红绳系好,悬挂在父亲的床头。果子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芒,如同一盏小小的明灯,照亮了昏暗的病榻。最后,他将第三枚果子贴身戴在自己胸前。果子紧贴肌肤,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缓缓渗入,仿佛为他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,隔绝了周遭那令人窒息的疫气与绝望。
“有用…哥!爹的呼吸…好像顺了些!”云萝惊喜地低呼,黯淡的大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。
陈云栖用力点头,紧紧握住妹妹冰凉的小手,目光死死盯着父亲的脸。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。悬挂在床头的“玉髓杏”光芒稳定地流转着,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清辉。陈远山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,但那种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声却渐渐消失了,气息变得相对平稳悠长。蜡黄青灰的脸色似乎也褪去了一丝死气,虽然依旧苍白,却不再那么骇人。
到了后半夜,陈远山滚烫的额头竟开始微微出汗!体温在下降!
“爹出汗了!出汗了!”云萝激动地小声叫道,用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替父亲擦拭。
陈云栖长舒了一口气,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,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。他靠着床沿坐下,这才感到浑身酸痛,饥肠辘辘。他看着床头那枚散发着温润光芒的“玉髓杏”,再摸摸怀中那支冰冷的玉簪,娇娜苍白却带着纯净笑意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是她…是她救了父亲!一股混杂着无尽感激、深切思念和莫名酸楚的情绪,汹涌地冲击着他的心扉。
然而,就在他心神稍定之际,一种极其细微、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感,毫无征兆地从他怀中传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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