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斌从清明上河园出来时,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,但他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冰冷的、沉甸甸的河底石。包公祠的浩然正气、万岁山的江湖豪情、上河园的盛世浮华,此刻都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翳。州桥下那若有若无的脉动、水中诡异的幽暗、还有那两位大爷低声诉说的离奇失踪案,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思绪。
他再无游玩的心思,脚步匆匆,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逍遥镇胡辣汤店。店门已经半掩,午后的清闲时光,只有零星几个老客在慢悠悠地喝着茶、剔着牙闲聊。后厨的喧嚣早已平息,只剩下水龙头滴答的轻响和锅碗瓢盆归置整齐后的寂静。
赵杞中正坐在他那张油腻的木桌旁,面前摊着一本线装的、封面都快磨没了的旧账簿,手里拿着他那杆磨得发亮的铜烟袋锅子,有一搭没一搭地吧嗒着,烟雾缭绕中,他那张微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。看到韩斌风风火火地冲进来,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凝重,赵杞中眼皮都没抬,只是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。
“哟?熊孩儿回来得挺早啊?咋了,包公祠的铁面把恁吓着了?还是万岁山的响马抢了恁的糖葫芦?” 他声音带着点调侃,但那双被烟雾熏得微眯的眼睛深处,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。
韩斌顾不上客套,几步走到桌前,开门见山,声音压得有些低:“老板,我有个事儿不明白。”
“说。”赵杞中磕了磕烟灰。
“咱们汴梁,不是有《清明上河图》这种上古法宝镇着吗?听说厉害得很,连T6、T7的怪物都能分分钟灭掉。那…那咱们汴梁镇秽司分部,还有咱们这店,整天忙活啥呢?打杂吗?”韩斌的语气里带着真实的困惑,以及一丝州桥下遭遇带来的不安。
赵杞中闻言,嗤笑一声,放下烟袋锅子,身体微微前倾,那张带着油光和烟渍的脸凑近了些,露出一个“你还是太年轻”的表情。
“哟呵!恁这孩子,想得挺美啊!”他声音也压低了些,带着点市井老油条分享秘密的口吻,“是!《清明上河图》是厉害,厉害得没边儿!可恁知道不?它老人家,就是个‘老东西’!活得年头比咱所有人加起来的祖宗十八代都长!脾气也大得很,架子也足得很!”
他拿起茶缸灌了一口浓茶,咂咂嘴,继续说道:
“它镇守的是整个汴梁城的气运,防的是那些能翻天覆地、灭城灭国的大家伙!比如恁说的T6、T7,甚至更猛的玩意儿。只要敢露头,敢触动它老人家设定的‘大红线’——比如大规模扭曲现实法则、或者污染地脉灵根啥的——嘿!那图卷一展,金光万道,管它什么妖魔鬼怪,直接给你抹得渣都不剩!那叫一个干脆利落!”
赵杞中说着,还比划了一个画卷展开、金光横扫的手势,脸上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赞叹。
但随即,他话锋一转,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和戏谑:
“可问题是!它老人家‘眼界’高啊!T4、T5这种在咱眼里已经是能祸害一片街区的狠角色,在它老人家眼里算个啥?屁!连个屁都不算!人家根本‘瞧不上眼’!懒得管!懂不懂?翘脚得很(傲慢得很)!它就觉得,这种小打小闹,小虾米级别的污染,就该咱们这些‘下面人’自己料理!别动不动就惊动它老人家的大驾!”
他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后厨的方向,再指指韩斌:
“所以,咱搁这儿是干啥的?就是干这个的!打小兵的!清杂鱼的!处理那些不够格惊动法宝、但又实实在在祸害老百姓、败坏咱汴梁风水的‘癣疥之疾’!T4、T5那就是咱的日常!至于T3、T2、T1…那基本就是顺手的事儿,跟扫大街差不多!”
赵杞中看着韩斌若有所思又带着点凝重的脸,那双小眼睛里精光一闪,脸上的戏谑收敛,换上了然的神情,直接问道:“咋了?出去溜达一圈,给哪儿碰见‘邪祟’了?州桥那片儿?”
韩斌心中一凛,没想到赵杞中直接就点破了地点。他立刻点头,没有丝毫隐瞒,将自己在上河园州桥区域感受到的异常震动、水中的幽暗死寂、疑似看到的巨大石影轮廓,以及最关键的那两位本地老大爷关于巡河人失踪和被发现在枯井中“僵如石、覆青苔”的对话,原原本本、详细地复述了一遍。
赵杞中听完,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,手指无意识地在油腻的桌面上敲打着,发出沉闷的笃笃声。他沉默了片刻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仿佛穿透了店堂的墙壁,直接望向了州桥的方向。
“巡河人老李…这事儿内部通报过,定性为‘意外落水失温’,还在昏迷…没想到跟州桥扯上了…”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,随即抬头看向韩斌,脸上非但没有担忧,反而露出一丝…赞许和期待的笑容?
“行啊,孩儿!这鼻子够灵!刚来就闻着味儿了!” 赵杞中拍了拍韩斌的肩膀,力道不小,“这档子事儿,有点意思。听着像是‘地头’(本地滋生的怪物)要醒了,而且…路子挺偏门,有点年头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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