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,她浑浊的暗金眼瞳深处,最后残留的影像,是管事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,以及……自己喷出的那团瞬间冻结的、带着诡异星点光芒的血雾。冰冷与灼烧的极致矛盾感,如同烙印,狠狠刻入她即将沉沦的灵魂。
千里之外,暮色荒原。
嶙峋冰冷的怪石如同远古巨兽的嶙峋脊骨,沉默地刺向永恒不变的铅灰色天空。死寂。除了永不停歇的、带着腐朽尘埃气息的寒风呜咽,再无其他声响。
孙院正和李院判焦黑枯槁的躯体,如同两块被遗弃的朽木,冰冷地嵌在坚硬的岩石缝隙里。他们体表的焦黑碳壳布满了灰败的冰裂细纹,深可见骨,仿佛只需轻轻一碰,便会彻底化为齑粉。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,每一次漫长间隔后的心跳,都如同风烛残年最后的挣扎。
“嗡……”
“嗡……”
极其微弱,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嗡鸣,顽强地从他们焦黑的心口位置传出。那两点深嵌的乳白色星芒印记,如同沉入深海的微弱光珠,正在极其缓慢、极其艰难地搏动着。每一次搏动,都极其微弱地牵引起一丝纯净浩瀚的星辉气息。
这气息如同宇宙初开时最古老的光,穿透了维度与空间的阻隔,从虚无中被艰难地汲取而来。它们细微到无法用肉眼捕捉,如同最精微的星光尘埃,缓慢而执着地渗透进两人那如同彻底干涸河床般的躯壳与神魂深处。
渗透的速度,慢得令人绝望。它无法修复那被焚世之炎灼穿、又被极寒法则冻结的恐怖创伤。它无法唤醒沉沦于无边黑暗的意识。它唯一的作用,是维系。维系着那最后一点,比风中残烛更加微弱、比灰烬余温更加飘渺的生命火种,不让其被这片荒芜死寂的永恒暮色彻底吹熄。
星辉的浸润无声无息。孙院正焦黑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,幅度细微得如同幻觉。李院判干裂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,仿佛想汲取那并不存在的甘霖。这是身体在极限枯竭下,对那微弱滋养的本能渴求,是生命本身在绝境中挣扎的微弱回响。
远方,暮色苍茫,荒芜死寂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,唯有那两点微弱搏动的星芒印记,如同黑暗深渊边缘系着的无形蛛丝,在绝对的死寂中,维系着渺茫到几乎看不见的“生”之可能。
寒渊深处。
绝对的黑暗与死寂,是这里唯一的“存在”。翻涌的不是物质,而是足以冻结时空本源、撕裂一切秩序的混乱寒流与空间风暴。这里是放逐之地,是湮灭的终点,连神明的意志在此也会被冻结、粉碎、归于虚无。
一点微弱的暗金光点,如同被卷入狂暴深海旋涡的萤火虫,在这片永恒的绝域深处,随波逐流,沉沉浮浮。每一次空间风暴的撕扯,每一次混乱寒流的冲击,都让这光点剧烈地明灭闪烁,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,融入这无边的死寂。
光点内部,是一个更加微缩、濒临彻底破碎的意志核心。
混乱!破碎!痛苦!
无数尖锐的碎片在这核心中疯狂冲撞、切割:
冰狱断矛贯穿的瞬间,那冻结灵魂、湮灭存在的绝对冰冷……
焚世本源被强行中断引爆时,从内向外撕裂一切的狂暴烈焰……
放逐之力降临,如同巨手将他从存在的根基上硬生生剥离、抛入虚无的冰冷绝望……
沈笑笑最后那声破碎的“不要”,意识沉沦前无意识蜷缩的指尖,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残存……
心脉洪流逆冲带来的冰火酷刑,那同时焚烧与冻结灵魂的无边剧痛……
“吼…呃啊——!!!”
无声的、唯有意志层面才能感知到的痛苦咆哮在黑暗深处震荡。这咆哮并非宣泄,而是无数毁灭性记忆碎片疯狂撕扯核心时,引发的剧烈湮灭波动。每一次咆哮,光点就黯淡一分,边缘更加破碎模糊。
我是谁?
萧珩?那个名字似乎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戾与……一丝遥远的、被遗忘的温暖?
毁灭?这是流淌在力量本源中的本能?
守护?那最后时刻强行逆转洪流、护住心脉的冲动是什么?代价是永恒的放逐!
残骸?这就是现在的状态?一点即将消散的意志渣滓?
混乱的认知如同无数面破碎的镜子,每一个碎片都映照出扭曲变形的影像,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“自我”。只有一种源自意志最深处、被剥夺一切的暴怒与不甘,如同永不熄灭的毒焰,在核心的混乱风暴中心,微弱而疯狂地燃烧着。这毒焰是支撑他尚未彻底消散的唯一燃料,也是加剧他痛苦、加速他走向最终湮灭的毒药。
在这绝对的黑暗冰洋中,这点暗金意志漫无目的地飘荡。每一次闪烁,都伴随着核心的剧痛与走向湮灭的临界点。
一点深蓝的法则印记,如同最精密的冰冷造物,牢牢地烙印在暗金意志那混乱风暴的核心深处。它没有温度,没有情感,只有绝对的秩序与冰冷的标记。它完美地融入那暴怒的毒焰与破碎的记忆旋涡之中,如同附骨之蛆,无法剥离。
每当暗金光点闪烁,这深蓝印记也随之同步亮起极其微弱的幽光。它无声地运作着,将坐标、能量波动、甚至那混乱意志核心中暴戾与挣扎的强度,化作无形的信息流,穿透这混乱的寒渊绝域,精准地传递向寒渊那冰冷、永恒的“意识”深处。
它是灯塔,是锚点,是寒渊投向这片毁灭之海深处的、永不偏离的冰冷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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