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羽墨看着父母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释然,感受着肩膀上那沉甸甸的、属于父亲的温度,心头那冰封的堡垒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,一丝微弱的暖流渗了进来。他微微扯动嘴角,试图回应一个笑容,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:“嗯,考完了。还好。”
他的目光越过父母的肩头,看到了不远处。田曦薇也找到了她的父母。田将军身姿挺拔,不怒自威,此刻脸上却带着难得的温和笑意,正低头听着女儿兴奋地比划着什么。田母则温柔地替女儿整理着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的鬓角,眼中满是骄傲和怜爱。一家人其乐融融,沐浴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。
陈羽墨的目光在田夕薇明媚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。确认她的安全。然后,他收回视线。
“走吧,回家。” 陈建国沉声道,手臂微微用力,揽着儿子的肩膀,如同守护着最重要的珍宝,转身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。苏晚晴连忙跟上,紧紧挽着儿子的另一只胳膊。
坐进车里,隔绝了外面的喧嚣。车内的空气依旧有些凝滞。
“小墨,” 苏晚晴终于忍不住,从副驾转过身,看着后座沉默的儿子,小心翼翼地问,“感觉……考得怎么样?题目难不难?”
陈羽墨靠在椅背上,闭着眼,似乎很疲惫。听到母亲的问话,他眼睫微颤,没有睁开,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:“还行。”
苏晚晴还想再问,被开车的陈建国用眼神制止了。陈建国透过后视镜,看着儿子紧闭双眼下那掩饰不住的、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。那不是高考带来的疲惫,那更像是……背负了太多、走了太远的人才会有的倦怠。
“考完了,就好好放松一下。” 陈建国沉稳的声音在车内响起,“别想太多。天大的事,有爸在。”
陈羽墨依旧闭着眼,没有回应。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,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
就在这时,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。高考结束,屏蔽解除,信号恢复了。
陈羽墨掏出手机。屏幕上跳动着一条新信息,发送人:田夕薇。
内容很简单,只有一句话:
“喂,尘埃落定,你总该告诉我,‘科学家家属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吧?还有,你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?怪吓人的!(附带一个气鼓鼓的兔子表情)”
看着那个熟悉的、带着点小脾气的兔子表情,陈羽墨的指尖停留在冰冷的屏幕上,久久没有动作。
尘埃落定?
他抬起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别墅厚重的墙壁,穿透了城市璀璨的灯火,投向那浓重得化不开的、未知的未来深渊。
高考的尘埃是落定了。
但他生命中那场真正的、裹挟着血与火的暴风雨,距离登陆,还有——
十年!
“小墨?曦薇的信息?”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从副驾传来。
陈羽墨没有回答。他拇指轻轻一划,屏幕熄灭,将那只气鼓鼓的兔子连同那句“科学家家属”的质问,一同锁进了黑暗。他重新闭上眼,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。窗外飞速倒退的、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灯火,在他紧闭的眼睑上投下流动的、模糊的光斑。
尘埃落定?
可对他而言,高考的结束,仅仅意味着通往血色战场的大门,又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缝隙。真正的尘埃,悬浮在十年后的某个雨夜,带着硝烟和血腥味,沉重得足以压垮灵魂。
车子驶入翠湖苑,停在了陈家别墅前。客厅里灯火通明,奶奶林静姝的身影立在落地窗前,如同一座沉默的灯塔。陈羽墨推开车门,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寒意踏入家门。
“回来了。” 林静姝转过身,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,瞬间将他笼罩。那目光停留的时间比平时更长,仿佛要穿透平静的伪装,触摸到他灵魂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。“考完了就放下。” 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磐石般的稳定,“人生很长,高考不过是个路标。路标过了,路还得自己走。” 她顿了顿,目光变得更加深邃,“重要的是,看清自己要走的路,更要看清……路上可能遇到的沟坎。有些沟坎,未必在眼前,或许……在十年之后也未可知。”
“十年之后”!
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针,精准地刺入陈羽墨最敏感的神经!他猛地抬头,撞上奶奶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。她知道了什么?还是……仅仅是岁月沉淀下的智慧,让她预感到了某种深藏的危机?
“知道了,奶奶。” 他垂下眼睑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避开了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。
回到二楼房间,关上厚重的实木房门,世界瞬间被压缩。窗外,雨后的庭院一片静谧,隔壁田家别墅的灯光还亮着。
意识沉入脑海深处。幽蓝色的“烛龙”核心结构无声旋转。
【核心关联个体‘田曦薇’情绪状态分析:兴奋度降低,困惑、焦虑情绪上升(信息发送后未收到回复)。】
【周边环境扫描:无异常。威胁等级:低(维持)。】
陈羽墨拿出手机,屏幕的冷光再次照亮他沉静的侧脸。指尖落下:
“出来。老地方。现在。”
几秒钟后,手机震动。回复只有一个字:
“哼!”
没有拒绝。陈羽墨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。他悄无声息地翻出阳台,沿着熟悉的外墙凸起,落到了别墅后方的庭院草地上。夜风带着雨后泥土和青草的湿润气息,微凉。庭院一角,那棵巨大的樱花树在夜色中伸展着繁茂的枝桠。树下,熟悉的长条石凳静静等待。
陈羽墨走到石凳旁,背靠冰凉的树干,身影融入阴影。意识通过“烛龙”锁定隔壁的动静——脚步声穿过客厅,推开后门,少女轻盈的脚步声踏着湿润的草地,由远及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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