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羽墨的心沉了下去。父亲果然察觉到了异常。他不能说出重生,不能说出“烛龙”,更不能说出十年后那场惨绝人寰的灭门血案。他只能选择最接近真相、也最能打动父亲的表述。
他垂下眼睑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沙哑和疲惫:“爸,我说不清。可能……真的是我最近压力太大,胡思乱想。但我就是……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。很模糊,但很强烈。像……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,压得我喘不过气。我‘感觉’到……夕薇选择这条路,会让她暴露在更大的……风险之中。而我……我不能让她出事。爸,我承受不了那个后果。” 他抬起头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,“就当是……为了让我能安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,为了让我没有后顾之忧……求您了,爸!”
“感觉”、“预感”、“承受不了后果”、“没有后顾之忧”……这些词,配上儿子眼中那真实的恐惧和恳求,像重锤一样敲在陈建国心上。他了解自己的儿子,从小冷静理智,绝非杞人忧天、无病呻吟之辈。能让他如此失态,如此郑重其事地恳求,那“预感”的分量,恐怕远比他描述的更沉重。
陈建国掐灭了手中的雪茄,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,双手交叉放在腹部。书房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。他锐利的目光穿透烟雾的余烬,仿佛在权衡着什么,计算着什么。
终于,陈建国缓缓开口,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夕薇那丫头,是我看着长大的。跟自家闺女没区别。她的梦想,我们做长辈的,自然要支持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,“至于保驾护航……羽墨,你放心。有我在,有陈家、田家在,没人能动得了她一根汗毛。那个圈子再乱,也乱不到她头上。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双手撑在书桌上,目光如同磐石般落在陈羽墨身上,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:“我会让你田叔叔也心里有数。我们会用我们的方式,确保她走的路,是干净的、安全的。让她能毫无顾忌地去追她的梦。这,是我们做长辈的承诺。”
虽然没有明说具体手段,但“用我们的方式”、“确保干净安全”、“长辈的承诺”……这些话语的分量,比任何具体的保证都更让陈羽墨心安。他知道,父亲答应了。以父亲的行事风格,这份承诺背后,必然伴随着一系列未雨绸缪、甚至雷霆万钧的布局。那堵“坚实的墙”,已经开始构筑。
巨大的压力骤然减轻,陈羽墨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。他喉头滚动了一下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:“谢谢爸。”
“先别急着谢。” 陈建国摆了摆手,目光依旧锐利,“你走科研这条路,爸也支持。但记住,这条路,同样不易。既然选了,就要有迎难而上、甘坐冷板凳的觉悟。陈家,不指望你光宗耀祖,但你要对得起自己的选择,对得起先辈们的付出,对得起国家未来的培养。明白吗?”
“明白!” 陈羽墨挺直脊背,回答得斩钉截铁。科研之路,正是他复仇与守护计划的核心,是他点燃未来之火的唯一途径!
“还有,” 陈建国的目光深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,再次落在儿子脸上,“你心里的担子……太重了。羽墨,你还年轻。天塌下来,有高个子顶着。我和你妈,你奶奶,还有你田叔田姨,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死呢!别把自己逼得太紧。有什么事情,别一个人扛着,说出来,家永远是你的后盾。” 这几乎是陈建国能说出的最感性的话了。
陈羽墨心头一暖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嗯,我知道。”
就在这时,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苏晚晴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,探头进来,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:“老陈,小墨?这么晚了还不休息?聊什么呢?” 她的目光在父子俩脸上逡巡,最终落在儿子身上,带着浓浓的关切和一丝小心翼翼,“小墨,喝杯牛奶吧?安神的。”
陈羽墨连忙起身接过牛奶:“谢谢妈。”
苏晚晴走进来,看看丈夫,又看看儿子,犹豫了一下,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:“小墨……你……你真的没事了?高考完了,别想太多,好好放松一下。要不……妈陪你出去旅游散散心?”
看着母亲眼中那化不开的忧虑,陈羽墨心中酸涩。他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:“妈,我没事。就是跟爸聊了聊志愿和以后的想法。您别担心了。”
“真没事?” 苏晚晴显然不太相信,但看着儿子似乎比刚才放松了些的脸色,又看了看丈夫沉稳的表情,稍稍安心了些。她叹了口气,抬手替儿子理了理额前微乱的碎发,动作温柔,“没事就好。志愿的事……你想好了就行,妈都支持你。早点休息,啊?”
“嗯,妈,您也早点休息。” 陈羽墨温声应道。
苏晚晴又叮嘱了几句,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书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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